[ 宋 ] 吴文英
莺围橙径,鲈跃莼波,重来雨过中秋。酒市渔乡,西风胜似春柔。宿舂去年村墅,看黄云、还委西畴。凤池去,信吴人有分,借与迟留。 应是香山续梦,又凝香追咏,重到苏州。青鬓江山,足成千岁风流。围腰御仙花底,衬月中、金粟香浮。夜宴久,揽秋云、平倚画楼。
声声慢:词牌名。此调有平仄两体,历来作者多用平韵格,而李清照《漱玉词》所用仄韵格最为世所传诵。双调,九十七字。仄韵格前后片各五仄韵,平韵格前后片各四平韵。《梦窗词》系平韵格,按句逗不同分为两格:一为上片十句,下片九句;一为上片十句,下片八句。 魏方泉:即魏峻,时任平江知府。 橙:一本作“怅”。
[ 清 ] 张潮
作文之法:意之曲折者,宜写之以显浅之词;理之显浅者,宜运之以曲折之笔;题之熟者,参之以新奇之想;题之庸者,深之以关系之论。至于窘者舒之使长,缛者删之使简,俚者文之使雅,闹者摄之使静,皆所谓裁制也。
阅读详情[ 宋 ] 苏轼
天下之至信者,唯水而已。江河之大与海之深,而可以意揣。唯其不自为形,而因物以赋形,是故千变万化而有必然之理。掀腾勃怒,万夫不敢前兮,宛然听命,惟圣人之所使。 余泊舟乎瞿塘之口,而观乎灔滪之崔嵬,然后知其所以开峡而不去者,固有以也。蜀江远来兮,浩漫漫之平沙。行千里而未尝龃龉兮,其意骄逞而不可摧。忽峡口之逼窄兮,纳万顷于一杯。方其未知有峡也,而战乎灔滪之下,喧豗震掉,尽力以与石斗,勃乎若万骑之西来。忽孤城之当道,钩援临冲,毕至于其下兮,城坚而不可取。矢尽剑折兮,迤逦循城而东去。于是滔滔汩汩,相与入峡,安行而不敢怒。 嗟夫,物固有以安而生变兮,亦有以用危而求安。得吾说而推之兮,亦足以知物理之固然。
阅读详情[ 当代 ] 袁荣法
今古事。思量大抵如此。中原烽火未曾收,鼓鼙又起。 汉家版籍旧丹青,才余残剩山水。谁会我、凝望里。 空弹几许清泪。冷风扑面入危楼,夕阳万里。醉中起舞发悲歌,吴钩光照衣袂。 凭高漫把断槛倚。仗元龙、湖海豪气。恨不熊貔千骑。 尽杀胡奴死。一快平生心头意。
阅读详情[ 明 ] 罗贯中
话说曹操举剑欲杀张辽,玄德攀住臂膊,云长跪于面前。玄德曰,“此等赤心之人,正当留用。”云长曰:“关某素知文远忠义之士,愿以性命保之。”操掷剑笑曰:“我亦知文远忠义,故戏之耳。”乃亲释其缚,解衣衣之,延之上坐,辽感其意,遂降。操拜辽为中郎将,赐爵关内侯,使招安臧霸。霸闻吕布已死,张辽已降,遂亦引本部军投降。操厚赏之。臧霸又招安孙观、吴敦、尹礼来降;独昌豨未肯归顺。操封臧霸为琅琊相。孙观等亦各加官,令守青、徐沿海地面。将吕布妻女载回许都。大犒三军,拔寨班师。路过徐州,百姓焚香遮道,请留刘使君为牧。操曰:“刘使君功大,且待面君封爵,回来未迟。”百姓叩谢。操唤车骑将军车胄权领徐州。操军回许昌,封赏出征人员,留玄德在相府左近宅院歇定。 次日,献帝设朝,操表奏玄德军功,引玄德见帝。玄德具朝服拜于丹墀。帝宣上殿,问曰:“卿祖何人?”玄德奏曰:“臣乃中山靖王之后,孝景皇帝阁下玄孙,刘雄之孙,刘弘之子也。”帝教取宗族世谱检看,令宗正卿宣读曰:“孝景皇帝生十四子。第七子乃中山靖王刘胜。胜生陆城亭侯刘贞。贞生沛侯刘昂。昂生漳侯刘禄。禄生沂水侯刘恋。恋生钦阳侯刘英。英生安国侯刘建。建生广陵侯刘哀。哀生胶水侯刘宪。宪生祖邑侯刘舒。舒生祁阳侯刘谊。谊生原泽侯刘必。必生颍川侯刘达。达生丰灵侯刘不疑。不疑生济川侯刘惠。惠生东郡范令刘雄。雄生刘弘。弘不仕。刘备乃刘弘之子也。”帝排世谱,则玄德乃帝之叔也。帝大喜,请入偏殿叙叔侄之礼。帝暗思:“曹操弄权,国事都不由朕主,今得此英雄之叔,朕有助矣!”遂拜玄德为左将军、宜城亭侯。设宴款待毕,玄德谢恩出朝。自此人皆称为刘皇叔。 曹操回府,荀彧等一班谋士入见曰:“天子认刘备为叔,恐无益于明公。”操曰:“彼既认为皇叔,吾以天子之诏令之,彼愈不敢不服矣。况吾留彼在许都,名虽近君,实在吾掌握之内,吾何惧哉?吾所虑者,太尉杨彪系袁术亲戚,倘与二袁为内应,为害不浅。当即除之。”乃密使人诬告彪交通袁术,遂收彪下狱,命满宠按治之。时北海太守孔融在许都,因谏操曰:“杨公四世清德,岂可因袁氏而罪之乎?”操曰:“此朝廷意也。”融曰:“使成王杀召公,周公可得言不知耶?”操不得已,乃免彪官,放归田里。议郎赵彦愤操专横,上疏劾操不奉帝旨、擅收大臣之罪。操大怒,即收赵彦杀之。于是百官无不悚惧。谋士程昱说操曰:“今明公威名日盛,何不乘此时行王霸之事?”操曰:“朝廷股肱尚多,未可轻动。吾当请天子田猎,以观动静。”于是拣选良马、名鹰、俊犬、弓矢俱备,先聚兵城外,操入请天子田猎。帝曰:“田猎恐非正道。”操曰:“古之帝王,春蒐夏苗,秋狝冬狩:四时出郊,以示武于天下。今四海扰攘之时,正当借田猎以讲武。”帝不敢不从,随即上逍遥马,带宝雕弓、金鈚箭,排銮驾出城。玄德与关、张各弯弓插箭,内穿掩心甲,手持兵器,引数十骑随驾出许昌。曹操骑爪黄飞电马,引十万之众,与天子猎于许田。军士排开围场,周广二百余里。操与天子并马而行,只争一马头。背后都是操之心腹将校。文武百官,远远侍从,谁敢近前。当日献帝驰马到许田,刘玄德起居道傍。帝曰:“朕今欲看皇叔射猎。”玄德领命上马,忽草中赶起一兔。玄德射之,一箭正中那兔。帝喝采。转过土坡,忽见荆棘中赶出一只大鹿。帝连射三箭不中,顾谓操曰:“卿射之。”操就讨天子宝雕弓、金鈚箭,扣满一射,正中鹿背,倒于草中。群臣将校,见了金鈚箭,只道天子射中,都踊跃向帝呼“万岁”。曹操纵马直出,遮于天子之前以迎受之。众皆失色。玄德背后云长大怒,剔起卧蚕眉,睁开丹凤眼,提刀拍马便出,要斩曹操。玄德见了,慌忙摇手送目。关公见兄如此,便不敢动。玄德欠身向操称贺曰:“丞相神射,世所罕及!”操笑曰:“此天子洪福耳。”乃回马向天子称贺,竟不献还宝雕弓,就自悬带。围场已罢,宴于许田。宴毕,驾回许都。众人各自归歇。云长问玄德曰:“操贼欺君罔上,我欲杀之,为国除害,兄何止我?”玄德曰:“投鼠忌器。操与帝相离只一马头,其心腹之人,周回拥侍;吾弟若逞一时之怒,轻有举动,倘事不成,有伤天子,罪反坐我等矣。”云长曰:“今日不杀此贼,后必为祸。”玄德曰:“且宜秘之,不可轻言。” 却说献帝回宫,泣谓伏皇后曰:“朕自即位以来,奸雄并起:先受董卓之殃,后遭傕、汜之乱。常人未受之苦,吾与汝当之。后得曹操,以为社稷之臣;不意专国弄权,擅作威福。朕每见之,背若芒刺。今日在围场上,身迎呼贺,无礼已极!早晚必有异谋,吾夫妇不知死所也!”伏皇后曰:“满朝公卿,俱食汉禄,竟无一人能救国难乎?”言未毕,忽一人自外而入曰:“帝,后休忧。吾举一人,可除国害。”帝视之,乃伏皇后之父伏完也。帝掩泪问曰:“皇丈亦知操贼之专横乎?”宪曰:“许田射鹿之事,谁不见之?但满朝之中,非操宗族,则其门下。若非国戚,谁肯尽忠讨贼?老臣无权,难行此事。车骑将军国舅董承可托也。”帝曰:“董国舅多赴国难,朕躬素知;可宣入内,共议大事。”宪曰:“陛下左右皆操贼心腹,倘事泄,为祸不深。”帝曰:“然则奈何?”完曰:“臣有一计:陛下可制衣一领,取玉带一条,密赐董承;却于带衬内缝一密诏以赐之,令到家见诏,可以昼夜画策,神鬼不觉矣。”帝然之,伏完辞出。 帝乃自作一密诏,咬破指尖,以血写之,暗令伏皇后缝于玉带紫锦衬内,却自穿锦袍,自系此带,令内史宣董承入。承见帝礼毕,帝曰:“朕夜来与后说霸河之苦,念国舅大功,故特宣入慰劳。”承顿首谢。帝引承出殿,到太庙,转上功臣阁内。帝焚香礼毕,引承观画像。中间画汉高祖容像。帝曰:“吾高祖皇帝起身何地?如何创业?”承大惊曰:“陛下戏臣耳。圣祖之事,何为不知?高皇帝起自泗上亭长,提三尺剑,斩蛇起义,纵横四海,三载亡秦,五年灭楚:遂有天下,立万世之基业。”帝曰:“祖宗如此英雄,子孙如此懦弱,岂不可叹!”因指左右二辅之像曰:“此二人非留侯张良、酂侯萧何耶?”承曰:“然也。高祖开基创业,实赖二人之力。”帝回顾左右较远,乃密谓承曰:“卿亦当如此二人立于朕侧。”承曰:“臣无寸功,何以当此?”帝曰:“朕想卿西都救驾之功,未尝少忘,无可为赐。”因指所着袍带曰:“卿当衣朕此袍,系朕此带,常如在朕左右也。”承顿首谢。帝解袍带赐承,密语曰:“卿归可细观之,勿负朕意。”承会意,穿袍系带,辞帝下阁。 早有人报知曹操曰:“帝与董承登功臣阁说话。”操即入朝来看。董承出阁,才过宫门,恰遇操来;急无躲避处,只得立于路侧施礼。操问曰:“国舅何来?”承曰:“适蒙天子宣召,赐以锦袍玉带。”操问曰:“何故见赐?”承曰:“因念某旧日西都救驾之功,故有此赐。”操曰:“解带我看。”承心知衣带中必有密诏,恐操看破,迟延不解。操叱左右:“急解下来!”看了半晌,笑曰:“果然是条好玉带!再脱下锦袍来借看。”承心中畏惧,不敢不从,遂脱袍献上。操亲自以手提起,对日影中细细详看。看毕,自己穿在身上,系了玉带,回顾左右曰:“长短如何?”左右称美。操谓承曰:“国舅即以此袍带转赐与吾,何如?”承告曰:“君恩所赐,不敢转赠;容某别制奉献。”操曰:“国舅受此衣带,莫非其中有谋乎?”承惊曰:“某焉敢?丞相如要,便当留下。”操曰:“公受君赐,吾何相夺?聊为戏耳。”遂脱袍带还承。 承辞操归家,至夜独坐书院中,将袍仔细反复看了,并无一物。承思曰:“天子赐我袍带,命我细观,必非无意;今不见甚踪迹,何也?”随又取玉带检看,乃白玉玲珑,碾成小龙穿花,背用紫锦为衬,缝缀端整,亦并无一物,承心疑,放于桌上,反复寻之。良久,倦甚。正欲伏几而寝,忽然灯花落于带上,烧着背衬。承惊拭之,已烧破一处,微露素绢,隐见血迹。急取刀拆开视之,乃天子手书血字密诏也。诏曰:“朕闻人伦之大,父子为先;尊卑之殊,君臣为重。近日操贼弄权,欺压君父;结连党伍,败坏朝纲;敕赏封罚,不由朕主。朕夙夜忧思,恐天下将危。卿乃国之大臣,朕之至戚,当念高帝创业之艰难,纠合忠义两全之烈士,殄灭奸党,复安社稷,祖宗幸甚!破指洒血,书诏付卿,再四慎之,勿负朕意!建安四年春三月诏。” 董承览毕,涕泪交流,一夜寝不能寐。晨起,复至书院中,将诏再三观看,无计可施。乃放诏于几上,沉思灭操之计。忖量未定,隐几而卧。 忽侍郎王子服至。门吏知子服与董承交厚,不敢拦阻,竟入书院。见承伏几不醒,袖底压着素绢,微露“朕”字。子服疑之,默取看毕,藏于袖中,呼承曰:“国舅好自在!亏你如何睡得着!”承惊觉,不见诏书,魂不附体,手脚慌乱。子服曰:“汝欲杀曹公!吾当出首。”承泣告曰:“若兄如此,汉室休矣!”子服曰:“吾戏耳。吾祖宗世食汉禄,岂无忠心?愿助兄一臂之力,共诛国贼。”承曰:“兄有此心,国之大幸!”子服曰:“当于密室同立义状,各舍三族,以报汉君。”承大喜,取白绢一幅,先书名画字。子服亦即书名画字。书毕,子服曰:“将军吴子兰,与吾至厚,可与同谋。”承曰:“满朝大臣,惟有长水校尉种辑、议郎吴硕是吾心腹,必能与我同事。”正商议间,家僮入报种辑、吴硕来探。承曰:“此天助我也!”教子服暂避于屏后。承接二人入书院坐定,茶毕,辑曰:“许田射猎之事,君亦怀恨乎?”承曰:“虽怀恨,无可奈何。”硕曰:“吾誓杀此贼,恨无助我者耳!”辑曰:“为国除害,虽死无怨!”王子服从屏后出曰:“汝二人欲杀曹丞相!我当出首,董国舅便是证见。”种辑怒曰:“忠臣不怕死!吾等死作汉鬼,强似你阿附国贼!”承笑曰:“吾等正为此事,欲见二公。王侍郎之言乃戏耳。”便于袖中取出诏来与二人看。二人读诏,挥泪不止。承遂请书名。子服曰:“二公在此少待,吾去请吴子兰来。”子服去不多时,即同子兰至,与众相见,亦书名毕。承邀于后堂会饮。忽报西凉太守马腾相探。承曰:“只推我病,不能接见。”门吏回报。腾大怒曰:“我夜来在东华门外,亲见他锦袍玉带而出,何故推病耶!吾非无事而来,奈何拒我!”门吏入报,备言腾怒。承起曰:“诸公少待,暂容承出。”随即出厅延接。礼毕坐定,腾曰:“腾入觐将还,故来相辞,何见拒也?”承曰:“贱躯暴疾,有失迎候,罪甚!”腾曰:“面带春色,未见病容。”承无言可答。腾拂袖便起,嗟叹下阶曰:“皆非救国之人也!”承感其言,挽留之,问曰:“公谓何人非救国之人?”腾曰:“许田射猎之事,吾尚气满胸膛;公乃国之至戚,犹自殢于酒色,而不思讨贼,安得为皇家救难扶灾之人乎!”承恐其诈,佯惊曰:“曹丞相乃国之大臣,朝廷所倚赖,公何出此言?”腾大怒曰:“汝尚以曹贼为好人耶?”承曰:“耳目甚近,请公低声。”腾曰:“贪生怕死之徒,不足以论大事!”说罢又欲起身。承知腾忠义,乃曰:“公且息怒。某请公看一物。”遂邀腾入书院,取诏示之。腾读毕,毛发倒竖,咬齿嚼唇,满口流血,谓承曰:“公若有举动,吾即统西凉兵为外应。”承请腾与诸公相见,取出义状,教腾书名。腾乃取酒歃血为盟曰:“吾等誓死不负所约!”指坐上五人言曰:“若得十人,大事谐矣。”承曰:“忠义之士,不可多得。若所与非人,则反相害矣。”腾教取《鸳行鹭序簿》来检看。检到刘氏宗族,乃拍手言曰:“何不共此人商议?”众皆问何人。马腾不慌不忙,说出那人来。正是:本因国舅承明诏,又见宗潢佐汉朝。 毕竟马腾之言如何,且听下文分解。
阅读详情[ 宋 ] 贺铸
这首词从唐朝诗人崔护《题都城南庄》诗“去年今日此门中,人面桃花相映红。人面不知何处去,桃花依旧笑春风”化出。上阕景色,已给人一种伤感不已的情绪,最后以“吹开吹落”再申此意,读后更令人愁情萦绕,悲感深婉超过原诗。
阅读详情[ 元 ] 仇远
仙骨清无暑。爱兰桡、撑入鸳波,锦云深处。休唱采莲双桨曲,老却鸥朋鹭侣。算只有、青山如故。旧雨初晴新水涨,画桥低、杳霭迷苍渚。头戴笠,日亭午。 独醒耿耿空怀楚。渺愁予、岸芷江蓠,尚青青否。锦瑟谩弹斑竹恨,难写湘妃怨语。怅谁与、孤芳为主。流水无声云不动,向渔郎、欲觅桃源路。船尾带,落花去。
阅读详情[ 清 ] 陈维崧
正复淡沲,居然萧远,此中位置殊难。主人略旋烟墨,已就林恋。 几尺红泥墙子,被风吹乱月同弯。花深处,玲珑金粉,一半才干。 碧一队,黄一队,皴染得亭榭,在水云间。朱栏绿莎厅好,映带潺湲。 尽日唼波花鸭,参差睡破簟纹闲。登楼望,斜阳士女,又满春山。
阅读详情[ 宋 ] 秦观
这首词写于郴州贬所。上阕写除夕夜长夜难眠的苦闷。湘天风雨,庭院深虚,笛曲幽咽,长夜迢遥,为乡思旅愁烘染了足够的氛围,词人日日夜夜盼望着回乡,可如今却像游魂一样,孑然一身,远谪南州。当此风雨之夕,即使他想在梦中回到家乡,也因角声盈耳,进不了梦境。「乡梦断,旅魂孤」,这六字凝聚着多么深沉的感情啊!全词意象沉郁,以寒、虚、断、孤等凄苦、残缺的字眼皴染环境的阴冷、萧索,层层深入地描述了词人极度的孤寂和哀愁,感人至深。
阅读详情[ 汉 ] 戴圣
大道之行也,天下为公,选贤与能,讲信修睦。故人不独亲其亲,不独子其子,使老有所终,壮有所用,幼有所长,鳏、寡、孤、独、废疾者皆有所养,男有分,女有归。货恶其弃于地也,不必藏于己;力恶其不出于身也,不必为己。是故谋闭而不兴,盗窃乱贼而不作,故外户而不闭,是谓大同。
阅读详情[ 宋 ] 周邦彦
词的上阕追忆与情人首次幽会情景,突出表现女子的秀美高雅。下阕写别后在荒寒孤馆的相思,揭出欢后苦别的悲剧。通过对失去恋情的追忆,表达仕途失落后的悲惨心态。全词结构上将虚实结合,一虚一实描写传神,读来馀韵悠悠。
阅读详情[ 明 ] 施耐庵
诗曰: 心安茅屋稳,性定菜羹香。 世味薄方好,人情淡最长。 因人成事业,避难遇豪强。 他日梁山泊,高名四海扬。 话说当时宋江别了差拨,出抄事房来,到点视厅上看时,见那节级掇条凳子坐在厅前,高声喝道:“那个是新配到囚徒?”牌头指着宋江道:“这个便是。”那节级便骂道:“你这矮黑杀才!倚仗谁的势要,不送常例钱来与我?”宋江道:“人情,人情,在人情愿。你如何逼取人财,好小哉相!”两边看的人听了,倒捏两把汗。那人大怒,喝骂:“贼配军,安敢如此无礼,颠倒说我小哉!那兜驮的,与我背起来,且打这厮一百讯棍!”两边营里众人,都是和 宋江好的。见说要打他,一哄都走了,只剩得那节级和宋江。那人见众人都散了,肚里越怒,拿起讯棍,便奔来打宋江。宋江说道:“节级,你要打我,我得何罪?”那人大喝道:“你这贼配军是我手里行货,轻咳嗽便是罪过!”宋江道:“你便寻我过失,也不计利害,也不到的该死。”那人怒道:“你说不该死,我要结果你也不难,只似打杀一个苍蝇。”宋江冷笑道:“我因不送得常例钱便该死时,结识梁山泊吴学究的却该怎地?”那人听了这声,慌忙丢了手中讯棍,便问道:“你说甚么?”宋江答又道:“自说那结识军师吴学究的,你问我怎地?”那人慌了手脚,拖住宋江问道:“足下高姓?你正是谁?那里得这话来?”宋江笑道:“小可便是山东郓城县宋江。”那人听了大惊,连忙作揖,说道:“原来兄长正是及时雨宋公明。”宋江道:“何足挂齿。”那人便道:“兄长,此间不是说话处,未敢下拜。同往城里叙怀,请兄长便行。”宋江道:“好。节级少待,容宋江锁了房门便来。” 宋江慌忙到房里,取了吴用的书,自带了银两出来。锁上房门,分付牌头看管。便和那人离了牢城营内,奔入江州城里来,去一个临街酒肆中楼上坐下。那人问道:“兄长何处见吴学究来?”宋江怀中取出书来,递与那人。那人拆开封皮,从头读了,藏在袖内,起身望着宋江便拜。宋江慌忙答礼道:“适间言语冲撞,休怪,休怪!”那人道:“小弟只听得说有个姓宋的发下牢城营里来。往常时,但是发来的配军,常例送银五两。今番已经十数日不见送来,今日是个闲暇日头,因此下来取讨,不想却是仁兄。恰才在营内,甚是言语冒渎了哥哥,万望恕罪。”宋江道:“差拨亦曾常对小可说起大名。宋江有心要拜识尊颜,又不知足下住处,亦无因入城。特地只等尊兄下来,要与足下相会一面。以此耽误日久。不是为这五两银子不舍得送来,只想尊兄必是自来,故意延挨。今日幸得相见,以慰平生之愿。” 说话的,那人是谁?便是吴学究所荐的江州两院押牢节级戴院长戴宗。那时故宋时,金陵一路节级都称呼“家长”,湖南一路节级都称呼做“院长”。原来这戴院长有一等惊人的道术:但出路时,赍书飞报紧急军情事,把两个甲马拴在两只腿上,作起神行法来,一日能行五百里;把四个甲马拴在腿上,便一日能行八百里。因此人都称做神行太保戴宗。更看他生的如何?但见: 面阔唇方神眼突,瘦长清秀身材。皂纱巾畔翠花开。黄旗书令字,红串映宣牌。两只脚行千里路,罗衫常惹尘埃。程途八百去还来。神行真太保,院长戴宗才。 当下戴院长与宋公明说罢了来情去意。戴宗、宋江俱各大喜。两个坐在阁子里,叫那卖酒的过来,安排酒果肴馔菜蔬来,就酒楼上两个饮酒。宋江诉说一路上遇见许多好汉,众人相会的事务。戴宗也倾心吐胆,把和这吴学究相交来往的事,告诉了一遍。两个正说到心腹相爱之处,才饮得两杯酒过,只听楼下喧闹起来。过卖连忙走入阁子来对戴宗说道:“这个人只除非是院长说得他下,没奈何烦院长去解拆则个。”戴宗问道:“在楼下作闹的是谁?”过卖道:“便是如常同院长走的那个唤做铁牛李大哥,在底下寻主人家借钱。”戴宗笑道:“又是这厮在下面无礼,我只道是甚么人。兄长少坐,我去叫了这厮上来。”戴宗便起身下去,不多时引了那个人上楼来。宋江看见了吃一惊。看那人生得如何?但见: 黑熊般一身粗肉,铁牛似遍体顽皮。交加一字赤黄眉,双眼赤丝乱系。怒发浑如铁刷,狰狞好似狻猊。天蓬恶煞下云梯。李逵真勇悍,人号铁牛儿。 宋江见了那人,便问戴宗道:“院长,这大哥是谁?”戴宗道:“这个是小弟身边牢里一个小牢子,姓李名逵。祖贯是沂州沂水县百丈村人氏。本身一个异名,唤做黑旋风李逵。他乡中都叫他做李铁牛。因为打死了人,逃走出来。虽遇赦宥,流落在此江州,不曾还乡。为因酒性不好,多人惧他。能使两把板斧,及会拳棍。见今在此牢里勾当。”李逵看着宋江,问戴宗道:“哥哥,这黑汉子是谁?”戴宗对宋江笑道:“押司,你看这厮恁么粗卤,全不识些体面!”李逵便道:“我问大哥,怎地是粗卤?”戴宗道:“兄弟,你便请问‘这位官人是谁’便好,你倒却说‘这黑汉子是谁’。这不是粗卤,却是甚么?我且与你说知,这位仁兄便是闲常你要去投奔他的义士哥哥。”李逵道:“莫不是山东及时雨黑宋江?”戴宗喝道:“咄!你这厮敢如此犯上,直言叫唤,全不识些高低!兀自不快下拜,等几时!”李逵道:“若真个是宋公明,我便下拜。若是闲人,我却拜甚鸟。节级哥哥不要瞒我拜了,你却笑我。”宋江便道:“我正是山东黑宋江。”李逵拍手叫道:“我那爷!你何不早说些个,也教铁牛欢喜!”扑翻身躯便拜。宋江连忙答礼,说道:“壮士大哥请坐。”戴宗道:“兄弟,你便来我身边坐了吃酒。”李逵道:“不奈烦小盏吃,换个大碗来筛。”宋江便问道:“恰才大哥为何在楼下发怒?”李逵道:“我有一锭大银,解了十两小银使用了。却问这主人家那借十两银子,去赎那大银出来,便还他,自要些使用。叵耐这鸟主人不肯借与我。却待要和那厮放对,打得他家粉碎,却被大哥叫了我上来。”宋江道:“只用十两银子去取,再要利钱么?”李逵道:“利钱已有在这里了,只要十两本钱去讨。”宋江听罢,便去身边取出一个十两银子把与李逵,说道:“大哥,你将去赎来用度。”戴宗要阻当时,宋江已把出来了。李逵接得银子,便道:“却是好也!两位哥哥只在这里等我一等。赎了银子,便来送还,就和宋哥哥去城外吃碗酒。”宋江道:“且坐一坐,吃几碗了去。”李逵道:“我去了便来。”推开帘子,下楼去了。戴宗道:“兄长休借这银与他便好。恰才小弟正欲要阻,兄长已把在他手里了。”宋江道:“却是为何,尊兄说这话?”戴宗道:“这厮虽是耿直,只是贪酒好赌。他却几时有一锭大银解了!兄长吃他赚漏了这个银去。他慌忙出门,必是去赌。若还赢得时,便有的送来还哥哥;若是输了时,那里讨这十两银来拜还兄长。戴宗面上须不好看。”宋江笑道:“院长尊兄,何必见外。量这些银两,何足挂齿。由他去赌输了罢。若要用时,再送些与他使。我看这人倒是个忠直汉子。”戴宗道:“这厮本事自有,只是心粗胆大不好。在江州牢里,但吃醉了时,却不奈何罪人,只要打一般强的牢子。我也被他连累得苦。专一路见不平,好打强的人,以此江州满城人都怕他。”有诗为证: 天性由来太恶粗,江州人号李凶徒。 他时大展屠龙手,始识人中大丈夫。 宋江道:“俺们再饮两杯,却去城外闲玩一遭。”戴宗道:“小弟也正忘了,和兄长去看江景则个。”宋江道:“小可也要看江州的景致。如此最好。” 且不说两个再饮酒,只说李逵得了这个银子,寻思道:“难得宋江哥哥,又不曾和我深交,便借我十两银子。果然仗义疏财,名不虚传。如今来到这里,却恨我这几日赌输了,没一文做好汉请他。如今得他这十两银子,且将去赌一赌。倘或赢得几贯钱来,请他一请也好看。”当时李逵慌忙跑出城外小张乙赌房里来,便去场上,将这十两银子撇在地下,叫道:“把头钱过来我博。”那小张乙得知李逵从来赌直,便道:“大哥,且歇这一博,下来便是你博。”李逵道:“我要先赌这一博。”小张乙道:“你便傍猜也好。”李逵道:“我不傍猜,只要博这一博。五两银子做一注。”有那一般赌的,却待要博,被李逵劈手夺过头钱来,便叫道:“我博兀谁?”小张乙道:“便博我五两银子。”李逵叫一声,肐地博一个叉,小张乙便拿了银子过来。李逵叫道:“我的银子是十两!”小张乙道:“你再博我五两快,便还了你这锭银子。”李逵又拿起头钱,叫声:“快!”肐的又博个叉。小张乙笑道:“我教你休抢头钱,且歇一博,不听我口。如今一连博了两个叉。”李逵道:“我这银子是别人的。”小张乙道:“遮莫是谁的,也不济事了。你既输了,却说甚么!”李逵道:“没奈何且借我一借。明日便送来还你。”小张乙道:“说甚么闲话!自古赌钱场上无父子。你明明地输了,如何倒来革争!”李逵把布衫拽起在前面,口里喝道:“你们还我也不还?”小张乙道:“李大哥,你闲常最赌的直。今日如何恁么没出豁?”李逵也不答应他,便就地下掳了银子,又抢了别人赌的十来两银子,都搂在布衫兜里,睁起双眼说道:“老爷闲常赌直,今日权且不直一遍。”小张乙急待向前夺时,被李逵一指一跤。十二三个赌博的,一发齐上,要夺那银子。被李逵指东打西,指南打北。李逵把这伙人打得没地躲处,便出到门前。把门的问道:“大郎那里去?”被李逵提在一边,一脚踢开了门便走。那伙人随后赶将出来,都只在门前叫道:“李大哥,你恁地没道理,都抢了我们众人的银子去!”只在门前叫喊,没一个敢近前来讨。 李逵正走之时,只见背后一人赶上来,扳住肩臂喝道:“你这厮如何却抢掳别人财物?”李逵口里应道:“干你鸟事!”回过脸来看时,却是戴宗,背后立着宋江。李逵见了,惶恐满面,便道:“哥哥休怪!铁牛闲常只是赌直。今日不想输了哥哥的银子,又没得些钱来相请哥哥,喉急了,时下做出这些不直来。”宋江听了大笑道:“贤弟但要银子使用,只顾来问我讨。今日既是明明地输与他了,快把来还他。”李逵只得从布衫兜里取出来,都递在宋江手里。宋江便叫过小张乙前来,都付与他。小张乙接过来说道:“二位官人在上:小人只拿了自己的。这十两原银虽是李大哥两博输与小人,如今小人情愿不要他的,省的记了冤仇。”宋江道:“你只顾将去,不要记怀。”小张乙那里肯。宋江便道:“他不曾打伤了你们么?”小张乙道:“讨头的,拾钱的,和那把门的,都被他打倒在里面。”宋江道:“既是恁的,就与他众人做将息钱。兄弟自不敢来了,我自着他去。”小张乙收了银子,拜谢了回去。宋江道:“我们和李大哥吃三杯去。”戴宗道:“前面靠江有那琵琶亭酒馆,是唐朝白乐天古迹。我们去亭上酌三杯,就观江景。”有诗为证: 白傅高风世莫加,画船秋水听琵琶。 欲舒老眼求陈迹,孤鹜齐飞带落霞。 宋江道:“可于城中买些肴馔之物将去。”戴宗道:“不用,如今那亭上有人在里面卖酒。”宋江道:“恁地时却好。”当时三人便望琵琶亭上来。到得亭子上看时,一边靠着浔阳江,一边是店主人家房屋。琵琶亭上,有十数副座头。戴宗便拣一副干净座头,让宋江坐了头位。戴宗坐在对席。肩下便是李逵。三个坐定,便叫酒保铺下菜蔬果品海鲜按酒之类。酒保取过两樽玉壶春酒,此是江州有名的上色好酒,开了泥头。宋江纵目一观,看那江上景致时,端的是景致非常。但见: 云外遥山耸翠,江边远水翻银。隐隐沙汀,飞起几行鸥鹭;悠悠别浦,撑回数只渔舟。红蓼滩头,白发公垂钩下钓;黄芦岸口,青髻童牧犊骑牛。翻翻雪浪拍长空,拂拂凉风吹水面。紫霄峰上接穹苍,琵琶亭畔临江岸。四围空阔,八面玲珑。栏杆影浸玻璃,窗外光浮玉璧。昔日乐天声价重,当年司马泪痕多。 当时三人坐下,李逵便道:“酒把大碗来筛,不奈烦小盏价吃。”戴宗喝道:“兄弟好村!你不要做声,只顾吃酒便了。”宋江分付酒保道:“我两个面前放两只盏子,这位大哥面前放个大碗。”酒保应了下去,取只碗来,放在李逵面前。一面筛酒,一面铺下肴馔。李逵笑道:“真个好个宋哥哥,人说不差了!便知我兄弟的性格!结拜得这位哥哥,也不枉了!” 酒保斟酒,连筛了五七遍。宋江因见了这两人,心中欢喜,吃了几杯,忽然心里想要鱼辣汤吃。便问戴宗道:“这里有好鲜鱼么?”戴宗笑道:“兄长,你不见满江都是渔船。此间正是鱼米之乡,如何没有鲜鱼!”宋江道:“得些辣鱼汤醒酒最好。”戴宗便唤酒保,教造三分加辣点红白鱼汤来。顷刻造了汤来,宋江看见道:“美食不如美器。虽是个酒肆之中,端的好整齐器皿。”拿起箸来,相劝戴宗、李逵吃。自也吃了些鱼,呷了几口汤汁。李逵也不使箸,便把手去碗里捞起鱼来,和骨头都嚼吃了。宋江看见忍笑不住,再呷了两口汁,便放下箸不吃了。戴宗道:“兄长,已定这鱼腌了,不中仁兄吃。”宋江道:“便是不才酒后,只爱口鲜鱼汤吃。这个鱼真是不甚好。”戴宗应道:“便是小弟也吃不得,是腌的不中吃。”李逵嚼了自碗里鱼,便道:“两位哥哥都不吃,我替你们吃了。”便伸手去宋江碗里捞将过来吃了,又去戴宗碗里也捞过来吃了。滴滴点点,淋一桌子汁水。宋江见李逵把三碗鱼汤和骨头都嚼吃了,便叫酒保来分付道:“我这大哥,想是肚饥。你可去大块肉切二斤来与他吃,少刻一发算钱还你。”酒保道:“小人这里只卖羊肉,却没牛肉。要肥羊尽有。”李逵听了,便把鱼汁劈脸泼将去,淋那酒保一身。戴宗喝道:“你又做甚么?”李逵应道:“叵耐这厮无礼,欺负我只吃牛肉,不卖羊肉与我吃!”酒保道:“小人问一声,也不多话!”宋江道:“你去只顾切来,我自还钱。”酒保忍气吞声,去切了二斤羊肉,做一盘将来,放在桌子上。李逵见了,也不谦让,大把价挝来,只顾吃,拈指间把这二斤羊肉都吃了。宋江看了道:“壮哉,真好汉也!”李逵道:“这宋大哥便知我的鸟意,吃肉不强似吃鱼!” 戴宗叫酒保来问道:“却才鱼汤,家生甚是整齐,鱼却腌了不中吃。别有甚好鲜鱼时,另造些辣汤来与我这位官人醒酒。”酒保答道:“不敢瞒院长说,这鱼端的是昨夜的。今日的活鱼,还在船内,等鱼牙主人不来,未曾敢卖动,因此未有好鲜鱼。”李逵跳起来道:“我自去讨两尾活鱼来与哥哥吃。”戴宗道:“你休去,只央酒保去回几尾来便了。”李逵道:“船上打鱼的,不敢不与我,直得甚么!”戴宗拦当不住,李逵一直去了。戴宗对宋江说道:“兄长,休怪小弟引这等人来相会,全没些个体面,羞辱杀人!”宋江道:“他你生性是恁的,如何教他改得!我到敬他真实不假。”两个自在琵琶亭上笑语说话取乐。诗曰: 湓内烟景出尘寰,江上峰峦拥髻鬟。 明月琵琶人不见,黄芦苦竹暮潮还。 却说李逵走到江边看时,见那渔船一字排着,约有八九十只,都缆系在绿杨树下。船上渔人,有斜枕着船梢睡的,有在船头上结网的,也有在水里洗浴的。此时正是五月半天气,一轮红日将及沉西,不见主人来开舱卖鱼。李逵走到船边,喝一声道:“你们船上活鱼,把两尾来与我。”那渔人应道:“我们等不见渔牙主人来,不敢开舱。你看那行贩都在岸上坐地。”李逵道:“等甚么鸟主人!先把两尾鱼来与我。”那渔人又答道:“纸也未曾烧,如何敢开舱?那里先拿鱼与你!”李逵见他众人不肯拿鱼,便跳上一只船去。渔人那里拦当得住。李逵不省得船上的事,只顾便把竹笆篾一拔。渔人在岸上只叫得:“罢了!”李逵伸手去艎板底下一绞摸时,那里有一个鱼在里面。原来那大江里渔船,船尾开半截大孔,放江水出入,养着活鱼,却把竹笆篾拦住,以此船舱里活水往来,养放活鱼。因此江州有好鲜鱼。这李逵不省得,倒先把竹笆篾提起了,将那一舱活鱼都走了。李逵又跳过那边船上,去拔那竹篾。那七八十渔人都奔上船,把竹篙来打李逵。李逵大怒,焦躁起来,便脱下布衫,里面单单系着一条棋子布捎儿。见那乱竹篙打来,两只手一驾,早抢了五六条在手里。一似扭葱般都扭断了。渔人看见,尽吃一惊,却都去解了缆,把船撑开去了。李逵忿怒,赤条条地拿两截折竹篙,上岸来赶打,行贩都乱纷纷地挑了担走。 正热闹里,只见一个人从小路里走出来。众人看见,叫道:“主人来了!这黑大汉在此抢鱼,都赶散了渔船!”那人道:“甚么黑大汉,敢如此无礼?”众人把手指道:“那厮兀自在岸边寻人厮打!”那人抢将过去,喝道:“你这厮吃了豹子心,大虫胆,也不敢来搅乱老爷的道路!”李逵看那人时,六尺五六身材,三十二三年纪,三柳掩口黑髯;头上裹顶青纱万字巾,掩映着穿心红一点儿;上穿一领白布衫,腰系一条绢搭膊;下面青白袅脚多耳麻鞋;手里提条行秤。那人正来卖鱼,见了李逵在那里横七竖八打人,便把秤递与行贩接了,赶上前来,大喝道:“你这厮要打谁!”李逵也不回话,轮过竹篙,却望那人便打。那人抢入去,早夺了竹篙。李逵便一把揪住那人头发。那人便奔他下三面,要跌李逵。怎敌得李逵水牛般气力,直推将开去,不能勾拢身。那人便望肋下躅得几拳,李逵那里着在意里。那人又飞起脚来踢,被李逵直把头按将下去,提起铁锤大小拳头,去那人脊梁上擂鼓也似打。那人怎生挣扎。 李逵正打哩,一个人在背后劈腰抱住,一个人便来帮住手,喝道:“使不得!使不得!”李逵回头看时,却是宋江、戴宗。李逵便放了手。那人略得脱身,一道烟走了。戴宗埋冤李逵道:“我教你休来讨鱼,又在这里和人厮打。倘或一拳打死了人,你不去偿命坐牢!”李逵应道:“你怕我连累你,我自打死了一个,我自去承当!”宋江便道:“兄弟休要论口,坏了义气。拿了布衫,且去吃酒。”李逵向那柳树根头拾起布衫,搭在胳膊上,跟了宋江、戴宗便走。行不得十数步,只听的背后有人叫骂道:“黑杀才!今番来和你见个输赢!”李逵回转头来看时,便是那人,脱得赤条条地,匾扎起一条水裩儿,露出一身雪练也似白肉;头上除了巾帻,显出那个穿心一点红俏儿来。在江边独自一个,把竹篙撑着一只渔船赶将来,口里大骂道:“千刀万剐的黑杀才!老爷怕你的不算好汉,走的不是好男子!”李逵听了大怒,吼了一声,撇了布衫,抢转身来。那人便把船略拢来凑在岸边,一手把竹篙点定了船,口里大骂着。李逵也骂道:“好汉便上岸来。”那人把竹篙去李逵腿上便搠。撩拨得李逵火起,托地跳在船上。说时迟,那时快。那人只要诱得李逵上船,便把竹篙望岸边一点,双脚一蹬,那只渔船一似狂风飘败叶,箭也似投江心里去了。李逵虽然也识得水,却不甚高,当时慌了手脚。那人也不叫骂,撇了竹篙,叫声:“你来!今番和你定要见个输赢!”便把李逵胳膊拿住,口里说道:“且不和你厮打,先教你吃些水。”两只脚把船只一晃,船底朝天,英雄落水。两个好汉扑桶地都翻筋斗撞下江里去。宋江、戴宗急赶至岸边,那只船已翻在江里。两个只在岸上叫苦。江岸边早拥上三五百人在柳阴树下看。都道:“这黑大汉今番却着道儿。便挣扎得性命,也吃了一肚皮水。”宋江、戴宗在岸边看时,只见江面开处,那人把李逵提将起来,又淹将下去。两个正在江心里面,清波碧浪中间,一个显浑身黑肉,一个露遍体霜肤。两个打做一团,绞做一块。江岸上那三五百人贪看,没一个不喝采。论这两个好汉时,但见: 一个是沂水县成精异物,一个是小孤山作怪妖魔。这个似酥团结就肌肤,那个如炭屑凑成皮肉。一个是色依壬癸,一个体按庚辛。那个如三冬瑞雪重铺,这个似半夜阴云轻罩。一个是马灵官白蛇托化,一个是赵元帅黑虎投胎。这个似万万锤打就银人,那个如千千火炼成铁汉。一个是五台山银牙白象,一个是九曲河铁甲老龙。这个如布漆罗汉显神通,那个似玉碾金刚施勇猛。一个盘旋良久,汗流遍体迸真珠;一个揪扯多时,水浸浑身倾墨汁。那个学华光藏教主,向碧波深处现形骸;这个象黑煞天神,在雪浪堆中呈面目。正是玉龙搅暗天边日,黑鬼掀开水底天。 当时宋江、戴宗看见李逵被那人在水里揪住,浸得眼白,又提起来,又纳下去,何止淹了数十遭。宋江见李逵吃亏,便叫戴宗央人去救。戴宗问众人道;“这白大汉是谁?”有认得的说道:“这个好汉便是本处卖鱼主人,唤做张顺。”宋江听得猛省道:“莫不是绰号浪里白跳的张顺?”众人道:“正是,正是!”宋江对戴宗说道:“我有他哥哥张横的家书在营里。”戴宗听了,便向岸边高声叫道:“张二哥不要动手,有你令兄张横家书在此。这黑大汉是俺们兄弟,你且饶了他,上岸来说话。”张顺在江心里见是戴宗叫他,却也如常认得,便放了李逵几分,早到岸边,扒上岸来,看着戴宗,唱个喏道:“院长,休怪小人无礼!”戴宗道:“足下可看我面,且去救了我这兄弟上来,却教你相会一个人。”张顺再跳下水里,赴将开去。李逵正在江里探头探脑价挣扎水。张顺早到分际,带住了李逵一只手,自把两条腿踏着水浪,如行平地。那水浸不过他肚皮,淹着脐下,摆了一只手,直托李逵上岸来。江边看的人个个喝采。宋江看得呆了半晌。张顺、李逵都到岸下,各自扒将起来。戴宗见李逵喘做一团,口里只吐白水。戴宗道:“且都请你们到琵琶亭上说话。” 张顺讨了布衫穿着。李逵也穿了布衫。四个人再到琵琶亭上来坐下。戴宗便对张顺道:“二哥,你认得我么?”张顺道:“小人自识得院长。只是无缘,不曾拜会。”戴宗指着李逵问张顺道:“足下日常曾认得他么?今日倒冲撞了你。”张顺道:“小人如何不认的李大哥,只是不曾交手。”李逵道:“你也淹得我勾了。”张顺道:“你也打得好了。”李逵道:“恁么,便和你两折过了。”戴宗道:“你两个今番却做个至交的弟兄。常言道:不打不成相识。”李逵道:“你路上休撞着我。”张顺道:“我只在水里等你便了。”四人都笑起来,大家唱个无礼喏。戴宗指着宋江对张顺道:“二哥,你曾认得这位兄长么?”张顺看了道:“小人却不认得,这里亦不曾见。”李逵跳起身来道:“这哥哥便是黑宋江。”张顺道:“莫非是山东及时雨郓城宋押司?”戴宗道:“正是公明哥哥。”张顺纳头便拜道:“久闻大名,不想今日得会。多听的江湖上来往的人说兄长清德,扶危济困,仗义疏财。”宋江答道:“量小可何足道哉!前日来时,揭阳岭下混江龙李俊家里,住了几日。后在浔阳江上,因穆弘相会,得遇令兄张横,修了一封家书寄来与足下。放在营内,不曾带得来。今日便和戴院长并李大哥来这里琵琶亭吃三杯,就观江景。宋江偶然酒后思量些鲜鱼汤醒酒,怎当的他定要来讨鱼。我两个阻他不住,只听得江岸上发喊热闹。叫酒保看时,说道:‘是黑大汉和人厮打。’我两个急急走来解劝。不想却与壮士相会。今日得遇三位,岂非天幸。且请同坐,菜酌三杯。”再唤酒保重整杯盘,再备肴馔。张顺道:“既然哥哥要好鲜鱼吃,兄弟去取几尾来。”宋江道:“最好。依例纳钱。”张顺道:“既然得遇仁兄,事非偶然。兄长何故见外,如此说钱!”李逵道:“我和你去讨。”戴宗喝道:“又来了!你还吃的水不快活!”张顺笑将起来,绾了李逵手说道:“我今番和你去讨鱼,看别人怎地。”两个下琵琶亭来,到得江边。张顺略哨一声,只见江面上渔船都撑拢来到岸边。张顺问道:“那个船里有金色鲤鱼?”只见这个应道:“我船上来。”那个应道:“我船里有。”一霎时却凑拢十数尾金色鲤鱼来。张顺选了四尾大的,把柳条穿了,先教李逵将来亭上整理。张顺自点了行贩,分付小牙子去把秤卖鱼。张顺却自来琵琶亭上陪侍宋江。宋江谢道:“何须许多,但赐一尾,也十分勾了。”张顺答道:“些小微物,何足挂齿。兄长食不了时,将回行馆做下饭。”两个序齿,李逵年长,坐了第三位,张顺坐第四位。再叫酒保讨两樽玉壶春上色酒来,并些海鲜按酒果品之类。四人正饮酒间,张顺分付酒保,把一尾鱼做辣汤,用酒蒸一尾,教酒保切鲙。四人饮酒中间,各叙胸中之事。正说得入耳,只见一个女娘,年方二八,穿一身纱衣,来到跟前,深深的道了四个万福。宋江看了那个女子时,生的如何?但见: 冰肌玉骨,粉面酥胸。杏脸桃腮,酝酿出十分春色;柳眉星眼,妆点就一段精神。花月仪容,蕙兰情性。心地里百伶百俐,身材儿不短不长。声如莺啭乔林,体似燕穿新柳。正是:春睡海棠唏晓露,一枝芍药醉春风。 那女娘道罢万福,顿开喉音便唱。李逵正待要卖弄胸中许多豪杰的事务,却被他唱起来一搅,三个且都听唱,打断了他话头。李逵怒从心上起,恶向胆边生,跳起身来,把两个指头去那女娘子额上一点。那女子大叫一声,蓦然倒地。众人近前看时,只见那女娘子桃腮似土,檀口无言。未知五脏如何,先见四肢不举。那酒店主人一发向前拦住四人,要去经官告理。正是:只因一念错,现出百般形。且看这女子性命如何?古云:好句有情怜夜月,落花无语怨东风。毕竟宋江等四人在酒店里怎地脱身,且听下回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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却说孔明谓张飞曰:“前者子龙取桂阳郡时,责下军令状而去。今日翼德要取武陵,必须也责下军令状,方可领兵去。”张飞遂立军令状,欣然领三千军,星夜投武陵界上来。金旋听得张飞引兵到,乃集将校,整点精兵器械,出城迎敌。从事巩志谏曰:“刘玄德乃大汉皇叔,仁义布于天下;加之张翼德骁勇非常。不可迎敌,不如纳降为上。”金旋大怒曰:“汝欲与贼通连为内变耶?”喝令武士推出斩之。众官皆告曰:“先斩家人,于军不利。”金旋乃喝退巩志,自率兵出。离城二十里,正迎张飞。飞挺矛立马,大喝金旋。旋问部将:“谁敢出战?”众皆畏惧,莫敢向前。旋自骤马舞刀迎之。张飞大喝一声,浑如巨雷,金旋失色,不敢交锋,拨马便走。飞引众军随后掩杀。金旋走至城边,城上乱箭射下。旋惊视之,见巩志立于城上曰:“汝不顺天时,自取败亡,吾与百姓自降刘矣。”言未毕,一箭射中金旋面门,坠于马下,军士割头献张飞。巩志出城纳降,飞就令巩志赍印绶,往桂阳见玄德。玄德大喜,遂令巩志代金旋之职。 玄德亲至武陵安民毕,驰书报云长,言翼德、子龙各得一郡。云长乃回书上请曰:“闻长沙尚未取,如兄长不以弟为不才,教关某干这件功劳甚好。”玄德大喜,遂教张飞星夜去替云长守荆州,令云长来取长沙。 云长既至,入见玄德、孔明。孔明曰:“子龙取桂阳,翼德取武陵,都是三千军去。今长沙太守韩玄,固不足道。只是他有一员大将,乃南阳人,姓黄,名忠,字汉升;是刘表帐下中郎将,与刘表之侄刘磐共守长沙,后事韩玄;虽今年近六旬,却有万夫不当之勇,不可轻敌。云长去,必须多带军马。”云长曰:“军师何故长别人锐气,灭自己威风?量一老卒,何足道哉!关某不须用三千军,只消本部下五百名校刀手,决定斩黄忠、韩玄之首,献来麾下。”玄德苦挡。云长不依,只领五百校刀手而去。孔明谓玄德曰:“云长轻敌黄忠,只恐有失。主公当往接应。”玄德从之,随后引兵望长沙进发。 却说长沙太守韩玄,平生性急,轻于杀戮,众皆恶之。是时听知云长军到,便唤老将黄忠商议。忠曰:“不须主公忧虑。凭某这口刀,这张弓,一千个来,一千个死!”原来黄忠能开二石力之弓,百发百中。言未毕,阶下一人应声而出曰:“不须老将军出战,只就某手中定活捉关某。”韩玄视之,乃管军校尉杨龄。韩玄大喜,遂令杨龄引军一千,飞奔出城。约行五十里,望见尘头起处,云长军马早到。杨龄挺枪出马,立于阵前骂战。云长大怒,更不打话,飞马舞刀,直取杨龄。龄挺枪来迎。不三合,云长手起刀落,砍杨龄于马下。追杀败兵,直至城下。韩玄闻之大惊,便教黄忠出马。玄自来城上观看。忠提刀纵马,引五百骑兵飞过吊桥。云长见一老将出马,知是黄忠,把五百校刀手一字摆开,横刀立马而问曰:“来将莫非黄忠否?”忠曰:“既知我名,焉敢犯我境!”云长曰:“特来取汝首级!”言罢,两马交锋。斗一百余合,不分胜负。韩玄恐黄忠有失,鸣金收军。黄忠收军入城。云长也退军,离城十里下寨,心中暗忖:“老将黄忠,名不虚传:斗一百合,全无破绽。来日必用拖刀计,背砍赢之。” 次日早饭毕,又来城下搦战。韩玄坐在城上,教黄忠出马。忠引数百骑杀过吊桥,再与云长交马。又斗五六十合,胜负不分,两军齐声喝采。鼓声正急时,云长拨马便走。黄忠赶来。云长方欲用刀砍去,忽听得脑后一声响;急回头看时,见黄忠被战马前失,掀在地下。云长急回马,双手举刀猛喝曰:“我且饶你性命!快换马来厮杀!”黄忠急提起马蹄,飞身上马,奔入城中。玄惊问之。忠曰:“此马久不上阵,故有此失。”玄曰:“汝箭百发百中,何不射之?”忠曰:“来日再战,必然诈败,诱到吊桥边射之。”玄以自己所乘一匹青马与黄忠。忠拜谢而退,寻思:“难得云长如此义气!他不忍杀害我,我又安忍射他?若不射,又恐违了将令。”是夜踌躇未定。 次日天晓,人报云长搦战。忠领兵出城。云长两日战黄忠不下,十分焦躁,抖擞威风,与忠交马。战不到三十余合,忠诈败,云长赶来。忠想昨日不杀之恩,不忍便射,带住刀,把弓虚拽弦响,云长急闪,却不见箭;云长又赶,忠又虚拽,云长急闪,又无箭;只道黄忠不会射,放心赶来。将近吊桥,黄忠在桥上搭箭开弓,弦响箭到,正射在云长盔缨根上。前面军齐声喊起。云长吃了一惊,带箭回寨,方知黄忠有百步穿杨之能,今日只射盔缨,正是报昨日不杀之恩也。云长领兵而退。黄忠回到城上来见韩玄,玄便喝左右捉下黄忠。忠叫曰:“无罪!”玄大怒曰:“我看了三日,汝敢欺我!汝前日不力战,必有私心;昨日马失,他不杀汝,必有关通;今日两番虚拽弓弦,第三箭却止射他盔缨,如何不是外通内连?若不斩汝,必为后患!”喝令刀斧手推下城门外斩之。众将欲告,玄曰:“但告免黄忠者,便是同情!”刚推到门外,恰欲举刀,忽然一将挥刀杀入,砍死刀手,救起黄忠,大叫曰:“黄汉升乃长沙之保障,今杀汉升,是杀长沙百姓也!韩玄残暴不仁,轻贤慢士,当众共殛之”愿随我者便来!”众视其人,面如重枣,目若朗星,乃义阳人魏延也。自襄阳赶刘玄德不着,来投韩玄;玄怪其傲慢少礼,不肯重用,故屈沉于此。当日救下黄忠,教百姓同杀韩玄,袒臂一呼,相从者数百余人。黄忠拦当不住。魏延直杀上城头,一刀砍韩玄为两段,提头上马,引百姓出城,投拜云长。云长大喜,遂入城。安抚已毕,请黄忠相见;忠托病不出。云长即使人去请玄德、孔明。 却说玄德自云长来取长沙,与孔明随后催促人马接应。正行间,青旗倒卷,一鸦自北南飞,连叫三声而去。玄德曰:“此应何祸福?”孔明就马上袖占一课,曰:“长沙郡已得,又主得大将。午时后定见分晓。”少顷。见一小校飞报前来,说:“关将军已得长沙郡,降将黄忠、魏延。耑等主公到彼。”玄德大喜,遂入长沙。云长接入厅上,具言黄忠之事。玄德乃亲往黄忠家相请,忠方出降,求葬韩玄尸首于长沙之东。后人有诗赞黄忠曰:“将军气概与天参,白发犹然困汉南。至死甘心无怨望,临降低首尚怀惭。宝刀灿雪彰神勇,铁骑临风忆战酣。千古高名应不泯,长随孤月照湘潭。” 玄德待黄忠甚厚。云长引魏延来见,孔明喝令刀斧手推下斩之。玄德惊问孔明曰:“魏延乃有功无罪之人,军师何故欲杀之?”孔明曰:“食其禄而杀其主,是不忠也;居其土而献其地,是不义也。吾观魏延脑后有反骨,久后必反,故先斩之,以绝祸根。”玄德曰:“若斩此人,恐降者人人自危。望军师恕之。”孔明指魏延曰:“吾今饶汝性命。汝可尽忠报主,勿生异心,若生异心,我好歹取汝首级。”魏延喏喏连声而退。黄忠荐刘表侄刘磐——现在攸县闲居,玄德取回,教掌长沙郡。四郡已平,玄德班师回荆州,改油江口为公安。自此钱粮广盛,贤士归之;将军马四散屯于隘口。 却说周瑜自回柴桑养病,令甘宁守巴陵郡,令凌统守汉阳郡,二处分布战船,听候调遣。程普引其余将士投合淝县来。原来孙权自从赤壁鏖兵之后,久在合淝,与曹兵交锋,大小十余战,未决胜负,不敢逼城下寨,离城五十里屯兵。闻程普兵到,孙权大喜,亲自出营劳军。人报鲁子敬先至,权乃下马立待之。肃慌忙滚鞍下马施礼。众将见权如此待肃,皆大惊异。权请肃上马,并辔而行,密谓曰:“孤下马相迎,足显公否?”肃曰:“未也。”权曰:“然则何如而后为显耶?”肃曰:“愿明公威德加于四海,总括九州,克成帝业,使肃名书竹帛,始为显矣。”权抚掌大笑。同至帐中,大设饮宴,犒劳鏖兵将士,商议破合淝之策。 忽报张辽差人来下战书。权拆书观毕,大怒曰:“张辽欺吾太甚!汝闻程普军来,故意使人搦战!来日吾不用新军赴敌,看我大战一场!”传令当夜五更,三军出寨,望合淝进发。辰时左右,军马行至半途,曹兵已到。两边布成阵势。孙权金盔金甲,披挂出马;左宋谦,右贾华,二将使方天画戟,两边护卫。三通鼓罢,曹军阵中,门旗两开,三员将全装惯带,立于阵前:中央张辽,左边李典,右边乐进。张辽纵马当先,专搦孙权决战。权绰枪欲自战,阵门中一将挺枪骤马早出,乃太史慈也。张辽挥刀来迎。两将战有七八十合,不分胜负。曹阵上李典谓乐进曰:“对面金盔者,孙权也。若捉得孙权,足可与八十三万大军报仇。”说犹未了,乐进一骑马,一口刀,从刺斜里径取孙权,如一道电光,飞至面前,手起刀落。宋谦、贾华急将画戟遮架。刀到处,两枝戟齐断,只将戟杆望马头上打。乐进回马,宋谦绰军士手中枪赶来。李典搭上箭,望宋谦心窝里便射,应弦落马。太史慈见背后有人堕马,弃却张辽,望本阵便回。张辽乘势掩杀过来,吴兵大乱,四散奔走。张辽望见孙权,骤马赶来。看看赶上,刺斜里撞出一军,为首大将,乃程普也;截杀一阵,救了孙权。张辽收军自回合淝。程普保孙权归大寨,败军陆续回营。孙权因见折了宋谦,放声大哭。长史张纮曰:“主公恃盛壮之气,轻视大敌,三军之众,莫不寒心。即使斩将搴旗,威振疆场,亦偏将之任,非主公所宜也。愿抑贲、育之勇,怀王霸之计。且今日宋谦死于锋镝之下,皆主公轻敌之故。今后切宜保重。”权曰:“是孤之过也。从今当改之。”少顷,太史慈入帐,言:“某手下有一人,姓戈,名定,与张辽手下养马后槽是弟兄,后槽被责怀怨,今晚使人报来,举火为号,刺杀张辽,以报宋谦之仇。某请引兵为外应。”权曰:“戈定何在?”太史慈曰:“已混入合淝城中去了。某愿乞五千兵去。”诸葛瑾曰:“张辽多谋,恐有准备,不可造次。”太史慈坚执要行。权因伤感宋谦之死,急要报仇,遂令太史慈引兵五千,去为外应。 却说戈定乃太史慈乡人;当日杂在军中,随入合淝城,寻见养马后槽,两个商议。戈定曰:“我已使人报太史慈将军去了,今夜必来接应。你如何用事?”后槽曰:“此间离中军较远,夜间急不能进,只就草堆上放起一把火,你去前面叫反,城中兵乱,就里刺杀张辽,余军自走也。”戈定曰:“此计大妙!”是夜张辽得胜回城,赏劳三军,传令不许解甲宿睡。左右曰:“今日全胜,吴兵远遁,将军何不卸甲安息?”辽曰:“非也。为将之道:勿以胜为喜,勿以败为忧。倘吴兵度我无备,乘虚攻击,何以应之?今夜防备,当比每夜更加谨慎。”说犹未了,后寨火起,一片声叫反,报者如麻。张辽出帐上马,唤亲从将校十数人,当道而立。左右曰:“喊声甚急,可往观之。”辽曰:“岂有一城皆反者?此是造反之人,故惊军士耳。如乱者先斩!”无移时,李典擒戈定并后槽至。辽询得其情,立斩于马前。只听得城门外鸣锣击鼓,喊声大震。辽曰:“此是吴兵外应,可就计破之。”便令人于城门内放起一把火,众皆叫反,大开城门,放下吊桥。太史慈见城门大开,只道内变,挺枪纵马先入。城上一声炮响,乱箭射下,太史慈急退,身中数箭。背后李典、乐进杀出,吴兵折其大半,乘势直赶到寨前。陆逊,董袭杀出,救了太史慈。曹兵自回。孙权见太史慈身带重伤,愈加伤感。张昭请权罢兵。权从之,遂收兵下船,回南徐润州。比及屯住军马,太史慈病重;权使张昭等问安,太史慈大叫曰:“大丈夫生于乱世,当带三尺剑立不世之功;今所志未遂,奈何死乎!”言讫而亡,年四十一岁。后人有诗赞曰:“矢志全忠孝,东莱太史慈:姓名昭远塞,弓马震雄师;北海酬恩日,神亭酣战时。临终言壮志,千古共嗟咨!”孙权闻慈死,伤悼不已,命厚葬于南徐北固山下,养其子太史亨于府中。却说玄德在荆州整顿军马,闻孙权合淝兵败,已回南徐,与孔明商议。孔明曰:“亮夜观星象,见西北有星坠地,必应折一皇族。”正言间,忽报公子刘琦病亡。玄德闻之,痛哭不已。孔明劝曰:“生死分定,主公勿忧,恐伤贵体。且理大事:可急差人到彼守御城池,并料理葬事。”玄德曰:“谁可去?”孔明曰:“非云长不可。”即时便教云长前去襄阳保守。玄德曰:“今日刘琦已死,东吴必来讨荆州,如何对答?”孔明曰:“若有人来,亮自有言对答。”过了半月,人报东吴鲁肃特来吊丧。正是:先将计策安排定,只等东吴使命来。 未知孔明如何对答,且看下文分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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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天落彩霞,远水涵秋镜,花如人面红,山似佛头青。生色围屏,翠冷松云径,嫣然眉黛横。但携将旖旎浓香,何必赋横斜瘦影。 [梁州]挽玉手留连锦英,据胡床指点银瓶,素娥不嫁伤孤另。想当年小小,问何处卿卿?东坡才调,西子娉婷,总相宜千古留名。吾二人此地私行,六一泉亭上诗成。三五夜花前月明,十四弦指下风生。可憎,有情,捧红牙合和伊州令。万籁寂,四山静,幽咽泉流水下声,鹤怨猿惊。 [尾]岩阿禅窟鸣金磬,波底龙官漾水精。夜气清,酒力醒,宝篆销,玉漏鸣。笑归来仿佛二更,煞强似踏雪寻梅灞桥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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