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 汉 ] 司马迁
韩之先与周同姓,姓姬氏。其后苗裔事晋,得封于韩原,曰韩武子。武子后三世有韩厥,从封姓为韩氏。 韩厥,晋景公之三年,晋司寇屠岸贾将作乱,诛灵公之贼赵盾。赵盾已死矣,欲诛其子赵朔。韩厥止贾,贾不听。厥告赵朔令亡。朔曰:“子必能不绝赵祀,死不恨矣。”韩厥许之。及贾诛赵氏,厥称疾不出。程婴、公孙杵臼之藏赵孤赵武也,厥知之。 景公十一年,厥与郤克将兵八百乘伐齐,败齐顷公于鞍,获逢丑父。于是晋作六卿,而韩厥在一卿之位,号为献子。 晋景公十七年,病,卜大业之不遂者为祟。韩厥称赵成季之功,今后无祀,以感景公。景公问曰:“尚有世乎?”厥于是言赵武,而复与故赵氏田邑,续赵氏祀。 晋悼公之七年,韩献子老。献子卒,子宣子代。宣字徙居州。 晋平公十四年,吴季札使晋,曰:“晋国之政卒归于韩、魏、赵矣。”晋顷公十二年,韩宣子与赵、魏共分祁氏、羊舌氏十县。晋定公十五年,宣子与赵简子侵伐范、中行氏。宣子卒,子贞子代立。贞子徙居平阳。 贞子卒,子简子代。简子卒,子庄子代。庄子卒,子康子代。康子与赵襄子、魏桓子共败知伯,分其地,地益大,大于诸侯。 康子卒,子武子代。武子二年,伐郑,杀其君幽公。十六年,武子卒,子景侯立。 景侯虔元年,伐郑,取雍丘。二年,郑败我负黍。 六年,与赵、魏俱得列为诸侯。 九年,郑围我阳翟。景侯卒,子列侯取立。 列侯三年,聂政杀韩相侠累。九年,秦伐我宜阳,取六邑。十三年,列侯卒,子文侯立。是岁魏文侯卒。 文侯二年,伐郑,取阳城。伐宋,到彭城,执宋君。七年,伐齐,至桑丘。郑反晋。九年,伐齐,至灵丘。十年,文侯卒,子哀侯立。 哀侯元年,与赵、魏分晋国。二年,灭郑,因徙都郑。 六年,韩严弑其君哀侯。而子懿侯立。 懿侯二年,魏败我马陵。五年,与魏惠王会宅阳。九年,魏败我浍。十二年,懿侯卒,子昭侯立。 昭侯元年,秦败我西山。二年,宋取我黄池。魏取朱。六年,伐东周,取陵观、邢丘。 八年,申不害相韩,修术行道,国内以治,诸侯不来侵伐。 十年,韩姬弑其君悼公。十一年,昭侯如秦。二十二年,申不害死。二十四年,秦来拔我宜阳。 二十五年,旱,作高门。屈宜臼曰:“昭侯不出此门。何也?不时。吾所谓时者,非时日也,人固有利不利时。昭侯尝利矣,不作高门。往年秦拔宜阳,今年旱,昭侯不以此时恤民之急,而顾益奢,此谓‘时绌举赢’。”二十六年,高门成,昭侯卒,果不出此门。子宣惠王立。 宣惠王五年,张仪相秦。八年,魏败我将韩举。十一年,君号为王。与赵会区鼠。十四,秦伐败我鄢。 十六年,秦败我修鱼,虏得韩将宧、申差于浊泽。韩氏急,公仲谓韩王曰:“与国非可恃也。今秦之欲伐楚久矣,王不如因张仪为和于秦,赂以一名都,具甲,与之南伐楚,此以一易二之计也。”韩王曰:“善。”乃警公仲之行,将西购于秦。楚王闻之大恐,召陈轸告之。陈轸曰:“秦之欲伐楚久矣,今又得韩之名都一而具甲,秦韩并兵而伐楚,此秦所祷祀而求也。今已得之矣,楚国必伐矣。王听臣为之警四境之内,起师言救韩,命战车满道路,发信臣,多其车,重其币,使信王之救己也。纵韩不能听我,韩必德王也,必不为雁行以来,是秦韩不和也,兵虽至,楚不大病也。为能听我绝和于秦,秦必大怒,以厚怨韩。韩之南交楚,必轻秦;轻秦,其应秦必不敬:是因秦、韩之兵而免楚国之患也。”楚王曰:“善。”乃警四境之内,兴师言救韩。命战车满道路,发信臣,多其车,重其币。谓韩王曰:“不谷国虽小,已悉发之矣。原大国遂肆志于秦,不谷将以楚殉韩。”韩王闻之大说,乃止公仲之行。公仲曰:“不可。夫以实伐我者秦也,以虚名救我者楚也。王恃楚之虚名,而轻绝强秦之敌,王必为天下大笑。且楚韩非兄弟之国也,又非素约而谋伐秦也。已有伐形,因发兵言救韩,此必陈轸之谋也。且王已使人报于秦矣,今不行,是欺秦也。夫轻欺强秦而信楚之谋臣,恐王必悔之。”韩王不听,遂绝于秦。秦因大怒,益甲伐韩,大战,楚救不至韩。十九年,大破我岸门。太子仓质于秦以和。 二十一年,与秦共攻楚,败楚将屈丐,斩首八万于丹阳。”是岁,宣惠王卒,太子仓立,是为襄王。 襄王四年,与秦武王会临晋。其秋,秦使甘茂攻我宜阳。五年,秦拔我宜阳,斩首六万。秦武王卒。六年,秦复与我武遂。九年,秦复取我武遂。十年,太子婴朝秦而归。十一年,秦伐我,取穰。与秦伐楚,败楚将唐眛。 十二年,太子婴死。公子咎、公子虮虱争为太子。时虮虱质于楚。苏代谓韩咎曰:“虮虱亡在楚,楚王欲内之甚。今楚兵十馀万在方城之外,公何不令楚王筑万室之都雍氏之旁,韩必起兵以救之,公必将矣。公因以韩楚之兵奉虮虱而内之,其听公必矣,必以楚韩封公也。”韩咎从其计。 楚围雍氏,韩求救于秦。秦未为发,使公孙昧入韩。公仲曰:“子以秦为且救韩乎?”对曰:“秦王之言曰‘请道南郑、蓝田,出兵于楚以待公’,殆不合矣。”公仲曰:“子以为果乎?”对曰:“秦王必祖张仪之故智。”楚威王攻梁也,张仪谓秦王曰:‘与楚攻魏,魏折而入于楚,韩固其与国也,是秦孤也。不如出兵以到之,魏楚大战,秦取西河之外以归。’今其状阳言与韩,其实阴善楚。公待秦而到,必轻与楚战。楚阴得秦之不用也,必易与公相支也。公战而胜楚,遂与公乘楚,施三川而归。公战不胜楚,楚塞三川守之,公不能救也。窃为公患之。司马庚三反于郢,甘茂与昭鱼遇于商于,其言收玺,实类有约也。”公仲恐,曰:“然则柰何?”曰:“公必先韩而后秦,先身而后张仪。公不如亟以国合于齐楚,齐楚必委国于公。公之所恶者张仪也,其实犹不无秦也。”于是楚解雍氏围。 苏代又谓秦太后弟琇戎曰:“公叔伯婴恐秦楚之内虮虱也,公何不为韩求质子于楚?楚王听入质子于韩,则公叔伯婴知秦楚之不以虮虱为事,必以韩合于秦楚。秦楚挟韩以窘魏,魏氏不敢合于齐,是齐孤也。公又为秦求质子于楚,楚不听,怨结于韩。韩挟齐魏以围楚,楚必重公。公挟秦楚之重以积德于韩,公叔伯婴必以国待公。”于是虮虱竟不得归韩。韩立咎为太子。齐、魏王来。 十四年,与齐、魏王共击秦,至函谷而军焉。十六年,秦与我河外及武遂。襄王卒,太子咎立,是为釐王。 釐王三年,使公孙喜率周、魏攻秦。秦败我二十四万,虏喜伊阙。五年,秦拔我宛。六年,与秦武遂地二百里。十年,秦败我师于夏山。十二年,与秦昭王会西周而佐秦攻齐。齐败,湣王出亡。十四年,与秦会两周间。二十一年,使暴烝救魏,为秦所败,烝走开封。 二十三年,赵、魏攻我华阳。韩告急于秦,秦不救。韩相国谓陈筮曰:“事急,原公虽病,为一宿之行。”陈筮见穰侯。穰侯曰:“事急乎?故使公来。”陈筮曰:“未急也。”穰侯怒曰:“是可以为公之主使乎?夫冠盖相望,告敝邑甚急,公来言未急,何也?”陈筮曰:“彼韩急则将变而佗从,以未急,故复来耳。”穰侯曰:“公无见王,请今发兵救韩。”八日而至,败赵、魏于华阳之下。是岁,釐王卒,子桓惠王立。 桓惠王元年,伐燕。九年,秦拔我陉,城汾旁。十年,秦击我于太行,我上党郡守以上党郡降赵。十四年,秦拔赵上党,杀马服子卒四十馀万于长平。十七年,秦拔我阳城、负黍。二十二年,秦昭王卒。二十四年,秦拔我城皋、荥阳。二十六年,秦悉拔我上党。二十九年,秦拔我十三城。 三十四年,桓惠王卒,子王安立。 王安五年,秦攻韩,韩急,使韩非使秦,秦留非,因杀之。 九年,秦虏王安,尽入其地,为颍州郡。韩遂亡。 太史公曰:韩厥之感晋景公,绍赵孤之子武,以成程婴、公孙杵臼之义,此天下之阴德也。韩氏之功,于晋未睹其大者也。然与赵、魏终为诸侯十馀世,宜乎哉! 韩氏之先,实宗周武。事微国小,春秋无语。后裔事晋,韩原是处。赵孤克立,智伯可取。既徙平阳,又侵负黍。景赵俱侯,惠又僭主。秦败修鱼,魏会区鼠。韩非虽使,不禁狼虎。
《韩世家》是西汉史学家司马迁创作的一篇文言文,收录于《史记》中。韩国是战国七雄之一,地处中原,自三家分晋以来,伐齐、败宋、灭郑,在战国前期国力较为兴盛。韩昭侯在位时,任用申不害实施变法,国治兵强,但后期由于邻国秦国过于强大,由此一蹶不振。
韩国的祖先和周天子同姓,姓姬氏。以后他的后代待奉晋国,被封在韩原,称为韩武子。韩武子之后再传三代有了韩厥,他随封地的名称为韩为氏。 韩厥在晋景公三年(前597)的时候,晋国司寇屠岸贾将要作乱,说是诛杀灵公的贼臣赵盾。赵盾早已经死了,就要杀他的儿子赵朔。韩厥阻止屠岸贾,屠岸贾不听。韩厥就去告诉赵朔,让他逃走。赵朔说:“您一定能不使赵氏的后代断绝,我死后也就没有遗恨了。”韩厥答应了他。等到屠岸贾诛灭赵氏的时候,韩厥称病不出家门。程婴、公孙臼把赵氏孤儿赵武藏了起来,韩厥是知道这件事的。 晋景公十一年(前589),韩厥和郤克率领八百辆战车的兵力征讨齐国,在鞍打败了齐顷公,俘虏了逢丑父。从这时候起,晋国设置了六卿,韩厥位居一卿,号为献子。 晋景公十七年,景公生病,占卜的结果说是大业的后代子孙不顺心的人在作怪。韩厥就赞扬赵衰(cuī,崔)的功劳,并说他如今已没有人接续香火,以此来感动景公。景公问道:“他还有后代吗?”韩厥当时就谈到了赵武,景公因而把赵氏原有的田邑重新给他,让他接续赵氏的香火。 晋悼公七年(前566),韩献子告老。献子去世后,他的儿子宣子继承爵位。宣子迁徙到州邑。 晋平公十四年(前544),吴国的季札到晋国出使,他说:“晋国的政权最终要属于韩、魏、赵三家。”晋顷公十二年(前514)韩宣子和赵、魏两家一起瓜分子祁氏、羊舌氏的十个县。晋定公十五年(前497)韩宣子和赵简子攻打范氏、中行氏。宣子去世,他的儿子贞子继承爵位。贞子迁居到平阳。 韩贞子去世,他的儿子简子继位。韩简子去世,他的儿子庄子继位。韩庄子去世,他的儿子康子继位。韩康子和赵襄子、魏桓子一起打败了知伯,瓜分了他的领地,他们三家的领地更大了,超过了诸侯。 韩康子去世后,他的儿子武子继位。武子二年,进攻郑国,杀死了他们的国君郑幽会。十六年,韩武子去世,他的儿子景侯即位。 韩景侯虔元年(前408),进攻郑国,占领雍丘。二年,郑军在负黍打败了赵军。 景侯六年(前403)韩与赵、魏一起被承认为诸侯国。 景侯九年,郑国包围韩国的阳翟。景侯去世。他的儿子列侯韩取即位。 列侯三年(前397),聂政刺杀了韩国宰相侠累。九年,秦国进攻韩国的宜阳,占领了六邑。十三年,列侯去世,他的儿子文侯即位。这一年魏文侯去世。 韩文侯二年(前385),韩国进攻郑国,占领阳城。进攻宋国,打到彭城,俘虏了宋国国君。七年,进攻齐国,打到桑丘。郑国反叛晋国。九年,韩国进攻齐国,打到了灵丘。十年,韩文侯去世,他的儿子哀侯即位。 韩哀侯元年(前376),韩与赵、魏三家瓜分了晋国。二年,韩国灭了郑国,于是把都城迁到了新郑。 哀侯六年,韩严杀死了他的国君哀侯,哀侯的儿子懿侯即位。 懿侯二年(前369),魏军在马陵打败韩军。五年,韩侯与魏惠王在宅阳相会。九年,魏军在浍水打败了韩军。十二年,懿侯去世,他的儿子昭侯即位。 韩昭侯元年(前358),秦军在西山打败韩军。二年,宋国夺取了韩国的黄池。魏国夺取了朱邑。六年,韩军征讨东周国,攻占了陵观、邢丘。 昭侯八年,申不害任韩国宰相,运用君主驾驭群臣的权术,实行法家的治国之道,国内得到安定,各诸侯国不敢前来侵犯。 昭侯十年,韩姬杀死了他的国君悼公。十一年,昭侯到秦国去。二十二年,申不害去世。二十四年,秦军攻下了韩国的宜阳。 昭侯二十五年,发生旱灾,修建高大的城门。屈宜臼说:“昭侯出不了这座门。为什么呢?因为不合时宜。我所说的时,不是指的时间,人本来就有顺利或不顺利的时候。昭侯曾经顺利过,可是并没有修建高门。去年秦国攻下了他们的宜阳,今年发生旱灾,昭修不在这个时候救济民众的急难,反而是更加奢侈,这就叫做衰败的时候却做奢侈的事情。”二十六年,高门修成了,昭侯也去世了,果然没能出这座门。他的儿子宣惠王即位。 宣惠王五年(前328),张仪任秦国宰相。八年,魏军打败了韩国将军韩举。十一年,把君号改称为王。与赵王在区鼠相会。十四年,秦军进攻并在鄢陵打败韩军。 宣惠王十六年,秦军在修鱼打败韩军,在浊泽俘虏了韩国将领和申差。韩国着急了,相国公仲对韩王说:“盟国是不可靠的。如今秦国想征伐楚国已经很久了,大王不如通过张仪向秦王求和,送给它一座名城,并准备好盔甲武器,和秦军一起向南征伐楚国,这是用一失换二得的计策。”韩王说:“好。”于是为公仲的行动作好警戒,他要西行与秦国讲和。楚王听说后非常惊恐,召见陈轸(zhēn,枕)把情况告诉他。陈轸说:“秦国想攻伐楚国已经很久了,现在又得到韩国的一座名城,并且还准备好了盔甲武器,秦韩合兵攻伐楚国,这是秦国祈祷祭祀梦寐以求的,如今已经得到了,楚国一定要受到侵伐。大王听我的意见,先在全国加强警戒,发兵声言援救韩国,让战车布满道路,然后派出使臣,多给他配备车辆,带上厚礼,让韩国相信大王是在救他们。即使韩王不听我们的意见,韩国也一定会感激大王的恩德,一定不会列队前来攻楚,这样秦韩就不和了,即使军队到了,也不会成为楚国的大患。如果韩国听从我们的意见,停止向秦求和,秦国必定大怒,因而对韩国的怨恨加深;韩国到南方结交楚国,必定慢待秦国,慢待秦国,应酬秦国时必定下很尊重:这就是利用秦韩军队之间的矛盾来免除楚国的祸患。”楚王说:“很好!”于是在全国加强警戒,发兵声言去救援韩国,让战车布满道路,然后派出使臣,给他配备很多车辆,让他带着厚礼到韩国。楚使对韩王说:“敝国虽小,已经把军队全派出来了。希望贵国能随心所欲地同秦国作战,敝国君将让楚军为韩国死战。”韩王听了之后非常高兴,就停止了公仲到秦国议和的行动。公仲说:“不能这样,以实力侵犯我们的是秦国,用虚名来救我们的是楚国。大王想依靠楚国的虚名,而轻易和强敌秦国绝交,大王必定要被天下大加嘲笑。况且楚韩并非兄弟之国,又不是早有盟约共谋伐秦的。我们已有了联秦攻楚的迹象,楚国才声言发兵救韩,这一定是陈轸的计谋。况且大王已经派人把我们的打算通报秦国了,现在又决定不去,这是欺编秦国。轻易欺骗强秦,而听信楚国的谋臣,恐怕大王必定要后悔的。”韩王不听劝告,终于和秦国断交。秦国因而大怒,增加兵力进攻韩国,两国大战,而楚国救兵一直没到韩国来。十九年,秦军大败韩军于岸门。韩国只好派太子仓去作人质来向秦国求和。 宣惠五二十一年,韩国同秦国一起攻楚,打败了楚将屈丐,在丹阳斩杀了八楚军。这一年,宣惠王去世,太子仓即位,这就是襄王。 襄王四年(前308),和秦武王在临晋会见。这年秋天,秦国派甘茂进攻韩国的宜阳。五年,秦攻下宜阳,斩杀韩军六万。秦武王去世。六年,秦国又把武遂还给韩国。九年,秦国再度攻取了韩国的武遂。十年,韩国太子婴朝见秦王后回国。十一年,秦军攻韩,占领了穰(ráng,阳平“让”)邑。韩国和秦国进攻楚国,打败了楚将唐昧。 襄王十二年,太子婴去世。公子咎和公子虮虱争做太子。当时虮虱在楚国做人质。苏对韩咎说:“虮虱流记在楚国,楚王特别想把他送回国。现在十几万楚军驻在方城山北边,您为什么不让楚国在雍氏城的旁边建起一座万户的城邑,这样,韩王必定派兵去救雍氏,您一定做统帅。您就可以利用韩楚两国的军队拥戴虮虱,把他接回韩国,将来他完全听从您是一定的,他一定会把楚韩边境封给您的。”韩咎听从了他的计谋。 楚军包围雍氏,韩国向秦国求救。秦国没有发兵,派公孙昧来到韩国。公仲对公孙昧说:“您认为秦国将会援救韩国吗?”公孙昧回答说:“秦王是这样说的:‘我们要取道南郑、蓝田,出兵到楚国等待您的军队。’恐怕是不能会合了。”公仲说:“您以为真会是这样吗?”公孙昧回答说:“秦王一定仿效张仪原来的计谋。当初楚威王进攻魏国的时候,张仪对秦王说:‘秦国和楚国进攻魏国,魏国失败就会倒向楚国,韩国本来就是它的盟国,这样,秦国就孤立了。我们不如出兵来迷惑他们,让魏国和楚国大战,秦军就可以占领西河以外的土地后再回来。’现在看秦王的样子表面上是同韩国结盟,其实是暗中同楚国交好。您等待秦军的到来,必定会轻率地同楚军打仗。楚国暗中已经得知秦军不会为韩国效力,一定很容易同您相对抗。您这一仗如果胜了楚国,秦国就会和您共同凌驾楚国之上,然后到三川一带扬威而回。您这一仗如果不能战胜楚国,楚国阻塞三川据守,您就不能得救了。我私下里为您担忧。秦人司马庚三度往返于郢(yǐng,影)都,秦相甘茂和楚相昭鱼在商於(wū,巫)相会,表面上扬言说要收回攻韩楚军的印信,其实双方好像是有什么密约。”公仲惊恐地说:“那么该怎么办呢?”公孙昧说:“您一定要先从韩国自身考虑,然后考虑秦国是否来救援,先想好自救的方法,然后再考虑怎样应付张仪那种计谋。您不如尽快让韩国同齐楚两国联合,齐楚必定会把国事托付给您。您所厌恶的只是张仪那种欺诈的计谋,其实还是不能无视秦国呀!”于是楚国解除了对雍氏的围困。 苏代又对秦太后的弟弟芈(mǐ,米)戎说:“公叔伯婴唯恐秦国把虮虱送回韩国,您为什么不为韩国到楚国去请求放回质子虮虱呢?楚国如果不答应把质子放回韩国,那么公叔伯婴就知道秦楚两国并不重视虮虱的事,一定会使韩国与秦楚联合。秦楚就能依靠韩国使魏国受窘,魏国不敢同齐国联合,这样,齐国就孤立了。然后您再替秦国请求楚国把质子虮虱送到秦国,楚国不答应,就会同韩国结怨。韩国就要依靠齐国和魏国的力量去围困楚国,楚国必家会尊重您。您依靠秦国和楚国的尊重向韩国施以恩德,公叔伯婴一定会拿整个国家来侍奉您。”于是虮虱终于未能回到韩国。韩国立公子咎为太子。齐王、魏王到韩国来。 襄王十四年,韩国与齐、魏两国一起进攻秦国,到了函谷关就在那里驻军。十六年,秦国把河外之地和武遂还给韩国。襄王去世,太子咎即位,这就是釐(xī,西)王。 釐王三年(前293),派公孙喜率领周和魏的军队攻秦。秦国大败韩军二十四万,在伊阙俘虏了公孙喜。五年,秦军攻下韩国的宛城。六年,韩国把武遂地带的二百里土地给了秦国。十年,秦军在夏山打败韩军。十二年,韩釐王与秦昭王在西周国相会,并帮助秦国进攻齐国。齐国战败,齐湣(mǐ,敏)王外出逃亡。十四年,韩王与秦王在两周国之间相会。二十一年,派暴烝(yuān,冤)救援魏国,被秦军打败,暴烝逃到开封。 釐王二十三年,赵、魏两国进攻韩国的华阳。韩国向秦国告急,秦国不来援救。韩国相国对陈筮(shì,士)说:“事态急迫,您虽有病,还是希望您连夜到秦国去。”陈筮到秦先会见穰侯魏冉。穰侯说:“事情紧迫了吧?所以才派你来。”陈筮说:“还不很急呀。”穰侯发怒道:“如果这样,你的君主还能派你做使臣吗?你们的使臣来来往往,都是来向我们告急的,你来了却说不急,为什么?”陈筮说:“韩国如果真的危急,就要改变政策去追随其他国家,因为还没到危急的时候,所以我又来了。”穰侯说:“你不必去见秦王了,现在我立即发兵救援韩国。”过了八天,秦军赶到,在华阳山下打败赵军和魏军。这一年,釐王去世,他的儿子桓惠王即位。 桓惠王元年(前272),韩军进攻燕国。九年,秦军攻占了韩国的陉城,并在汾水旁筑城。十年,秦军在太行山进击韩军,韩国的上党郡守献出上党郡投降赵国。十四年,秦国守取赵国的上党。在长平杀死了马服君之子赵括率领的军卒四十万人。十七年,秦军攻占韩国的阳城、负黍。二十二年,秦昭王去世。二十四年,秦军攻占韩国的城皋、荥阳。二十六年,秦军全部攻占了韩国的上党地区。二十九年,秦军攻下韩国的十三座城。 三十四年,桓惠王去世,他的儿子韩王安即位。 韩王安五年(前234),秦国进攻韩国,韩国形势危急,派韩非出使秦国,秦国把韩非留下,后来就把他杀了。 九年,秦军俘虏了韩王安,韩国领土全部归属秦国,设置为颍川郡。韩国终于灭亡。 太史公说:韩厥感动了晋景公,让赵氏孤儿赵武继承了赵氏的爵位,因而成全了程婴和公孙杵臼的大义,这是天下少有的阴德。韩氏在晋国,并没看到有什么大功,然而,终于能和赵氏、魏氏一样,做诸侯十几代之久,这是很应该的呀!
[ 元 ] 吴澄
春分,二月中。分者,半也。此当九十日之半,故谓之分。秋同义。夏、冬不言分者,盖天地闲二气而已。方氏曰:阳生于子,终于午,至卯而中分,故春为阳中,而仲月之节为春分,正阴阳适中,故昼夜无长短云。 元鸟至。元鸟,燕也。高诱曰:春分而来,秋分而去也。 雷乃发声。阴阳相薄为雷,至此,四阳渐盛,犹有阴焉,则相薄乃发声矣。乃者,《韵会》曰:象气出之难也。注疏曰:发,犹出也。 始电。电,阳光也,四阳盛长,值气泄时而光生焉,故《历解》曰:凡声阳也,光亦阳也。《易》曰:雷电合而章。《公羊传》曰:电者,雷光是也。《徐氏》曰:雷阳阴电,非也。盖盛夏无雷之时,电亦有之,可见矣。
阅读详情[ 唐 ] 杜牧
这是一首画面优美、引人入胜的小诗。它描绘了一幅生动的画面:一座幽静无人的园林,在蒙蒙丝雨的笼罩下,有露出水面的菱叶、铺满池中的浮萍,有穿叶弄花的鸣莺、花枝离披的蔷薇,还有双双相对的浴水鸳鸯。诗人把这些生机盎然、杂呈眼底的景物,加以剪裁,组合成诗,向读者展示了一幅清幽而妍丽的画图。诗的首句“菱透浮萍绿锦池”和末句“鸳鸯相对浴红衣”,描画的都是池面景,点明题中的“后池”。次句“夏莺千啭弄蔷薇”,描画的是岸边景。这是池面景的陪衬,而从这幅池塘夏色图的布局来看,又是必不可少的。至于第三句“尽日无人看微雨”,虽然淡淡写来,却是极为关键的一句,它为整幅画染上一层幽寂、迷朦的色彩。句中的“看”字,则暗暗托出观景之人。四句诗安排得错落有致,而又融会为一个整体,具有悦目赏心的美感。 这首诗之使人产生美感,还因为它的设色多彩而又协调。刘勰在《文心雕龙·物色篇》中指出“摛表五色,贵在时见”,并举“《雅》咏棠华,或黄或白,《骚》述秋兰,绿叶紫茎”为例。这首绝句在色彩的点染上,交错使用了明笔与暗笔。“绿锦池”、“浴红衣”,明点绿、红两色:“菱”、“浮萍”、“莺”、“蔷薇”,则通过物体暗示绿、黄两色。出水的菱叶和水面的浮萍都是翠绿色,夏莺的羽毛是嫩黄色,而初夏开放的蔷薇花也多半是黄色。就整个画面的配色来看,第一句在池面重叠覆盖上菱叶和浮萍,好似织成了一片绿锦。第二句则为这片绿锦绣上了黄鸟、黄花。不过,这样的色彩配合也许素净有余而明艳不足,因此,诗的末句特以鸳鸯的红衣为画面增添光泽,从而使画面更为醒目。 这首诗还运用了以动表静、以声响显示幽寂的手法。它所要表现的本是一个极其静寂的环境,但诗中不仅有禽鸟浴水、弄花的动景,而且还让蔷薇丛中传出一片莺声。这样写,并没有破坏环境的静寂,反而显得更静寂。这是因为,动与静、声与寂,看似相反,其实相成。王籍《入若耶溪》诗“蝉噪林逾静,鸟鸣山更幽”一句,正道破了这一奥秘。 这首诗通篇写景,但并不是一首单纯的写景诗,景中自有人在,自有情在。三、四两句是全篇关目。第三句不仅展示一个“尽日无人”的环境,而且隐然还有一位尽日看雨之人,其百无聊赖的情状是可以想见的。句中说“看微雨”,其实,丝雨纷纷,无可寓目,可寓目的应是菱叶、浮萍、池水、鸣莺、蔷薇。而其人最后心目所注却是池面鸳鸯的相对戏水。这对鸳鸯更映衬出看雨人的孤独必然使他见景生情,生发许多联想、遐想。可与这首诗参读的有焦循《秋江曲》:“早看鸳鸯飞,暮看鸳鸯宿。鸳鸯有时飞,鸳鸯有时宿。”两诗妙处都在不道破注视鸳鸯的人此时所想何事,所怀何情,而篇外之意却不言自见。对照两诗,杜牧的这首诗可能更空灵含蓄,更有若即若离之妙。
阅读详情[ 宋 ] 吴文英
《绛都春·饯李太博赴括苍别驾》是宋代词人吴文英的作品。这是一首送别词,上片写为李太博送行的情景,下片追忆与李太博的旧日友情并祝颂其前程似锦。纵观全词,字字未提送别却字字点题,其中的描写言简意赅,给人留下深刻印象。
阅读详情[ 周 ] 左丘明
【经】元年春王正月,公即位。叔孙豹会晋赵武、楚公子围、齐国弱、宋向戌、卫齐恶、陈公子招、蔡公孙归生、郑罕虎、许人、曹人于虢。三月,取郓。夏,秦伯之弟金咸出奔晋。六月丁巳,邾子华卒。晋荀吴帅师败狄于大卤。秋,莒去疾自齐入于莒。莒展舆出奔吴。叔弓帅师疆郓田。葬邾悼公。冬十有一月己酉,楚子麇卒。公子比出奔晋。 【传】元年春,楚公子围聘于郑,且娶于公孙段氏,伍举为介。将入馆,郑人恶之,使行人子羽与之言,乃馆于外。既聘,将以众逆。子产患之,使子羽辞,曰:「以敝邑褊小,不足以容从者,请墠听命!」令尹命大宰伯州犁对曰:「君辱贶寡大夫围,谓围:『将使丰氏抚有而室。围布几筵,告于庄、共之庙而来。若野赐之,是委君贶于草莽也!是寡大夫不得列于诸卿也!不宁唯是,又使围蒙其先君,将不得为寡君老,其蔑以复矣。唯大夫图之!」子羽曰:「小国无罪,恃实其罪。将恃大国之安靖己,而无乃包藏祸心以图之。小国失恃而惩诸侯,使莫不憾者,距违君命,而有所壅塞不行是惧!不然,敝邑,馆人之属也,其敢爱丰氏之祧?」伍举知其有备也,请垂橐而入。许之。 正月乙未,入,逆而出。遂会于虢,寻宋之盟也。祁午谓赵文子曰:「宋之盟,楚人得志于晋。今令尹之不信,诸侯之所闻也。子弗戒,惧又如宋。子木之信称于诸侯,犹诈晋而驾焉,况不信之尤者乎?楚重得志于晋,晋之耻也。子相晋国以为盟主,于今七年矣!再合诸侯,三合大夫,服齐、狄,宁东夏,平秦乱,城淳于,师徒不顿,国家不罢,民无谤讟,诸侯无怨,天无大灾,子之力也。有令名矣,而终之以耻,午也是惧。吾子其不可以不戒!」文子曰:「武受赐矣!然宋之盟,子木有祸人之心,武有仁人之心,是楚所以驾于晋也。今武犹是心也,楚又行僭,非所害也。武将信以为本,循而行之。譬如农夫,是□麃是衮,虽有饥馑,必有丰年。且吾闻之:『能信不为人下。』吾未能也。《诗》曰:『不僭不贼,鲜不为则。』信也。能为人则者,不为人下矣。吾不能是难,楚不为患。」 楚令尹围请用牲,读旧书,加于牲上而已。晋人许之。 三月甲辰,盟。楚公子围设服离卫。叔孙穆子曰:「楚公子美矣,君哉!」郑子皮曰:「二执戈者前矣!」蔡子家曰:「蒲宫有前,不亦可乎?」楚伯州犁曰:「此行也,辞而假之寡君。」郑行人挥曰:「假不反矣!」伯州犁曰:「子姑忧子皙之欲背诞也。」子羽曰:「当璧犹在,假而不反,子其无忧乎?」齐国子曰:「吾代二子愍矣!」陈公子招曰:「不忧何成,二子乐矣。」卫齐子曰:「苟或知之,虽忧何害?」宋合左师曰:「大国令,小国共。吾知共而已。」晋乐王鲋曰:「《小旻》之卒章善矣,吾从之。」 退会,子羽谓子皮曰:「叔孙绞而婉,宋左师简而礼,乐王鲋字而敬,子与子家持之,皆保世之主也。齐、卫、陈大夫其不免乎?国子代人忧,子招乐忧,齐子虽忧弗害。夫弗及而忧,与可优而乐,与忧而弗害,皆取忧之道也,忧必及之。《大誓》曰:『民之所欲,天必从之。』三大夫兆忧,能无至乎?言以知物,其是之谓矣。」 季武子伐莒,取郓,莒人告于会。楚告于晋曰:「寻盟未退,而鲁伐莒,渎齐盟,请戮其使。」乐桓子相赵文子,欲求货于叔孙而为之请,使请带焉,弗与。梁其跁曰:「货以藩身,子何爱焉?」叔孙曰:「诸侯之会,卫社稷也。我以货免,鲁必受师。是祸之也,何卫之为?人之有墙,以蔽恶也。墙之隙坏,谁之咎也?卫而恶之,吾又甚焉。虽怨季孙,鲁国何罪?叔出季处,有自来矣,吾又谁怨?然鲋也贿,弗与,不已。」召使者,裂裳帛而与之,曰:「带其褊矣。」赵孟闻之,曰:「临患不忘国,忠也。思难不越官,信也;图国忘死,贞也;谋主三者,义也。有是四者,又可戮乎?」乃请诸楚曰:「鲁虽有罪,其执事不辟难,畏威而敬命矣。子若免之,以劝左右可也。若子之群吏处不辟污,出不逃难,其何患之有?患之所生,污而不治,难而不守,所由来也。能是二者,又何患焉?不靖其能,其谁从之?鲁叔孙豹可谓能矣,请免之以靖能者。子会而赦有罪,又赏其贤,诸侯其谁不欣焉望楚而归之,视远如迩?疆埸之邑,一彼一此,何常之有?王伯之令也,引其封疆,而树之官。举之表旗,而着之制令。过则有刑,犹不可壹。于是乎虞有三苗,夏有观、扈,商有姺、邳,周有徐、奄。自无令王,诸侯逐进,狎主齐盟,其又可壹乎?恤大舍小,足以为盟主,又焉用之?封疆之削,何国蔑有?主齐盟者,谁能辩焉?吴、濮有衅,楚之执事岂其顾盟?莒之疆事,楚勿与知,诸侯无烦,不亦可乎?莒、鲁争郓,为日久矣,苟无大害于其社稷,可无亢也。去烦宥善,莫不竞劝。子其图之!」固请诸楚,楚人许之,乃免叔孙。 令尹享赵孟,赋《大明》之首章。赵孟赋《小宛》之二章。事毕,赵孟谓叔向曰:「令尹自以为王矣,何如?」对曰:「王弱,令尹强,其可哉!虽可,不终。」赵孟曰:「何故?」对曰:「强以克弱而安之,强不义也。不义而强,其毙必速。《诗》曰:『赫赫宗周,褒姒灭之。』强不义也。令尹为王,必求诸侯。晋少懦矣,诸侯将往。若获诸侯,其虐滋甚。民弗堪也,将何以终?夫以强取,不义而克,必以为道。道以淫虐,弗可久已矣!」 夏四月,赵孟、叔孙豹、曹大夫入于郑,郑伯兼享之。子皮戒赵孟,礼终,赵孟赋《瓠叶》。子皮遂戒穆叔,且告之。穆叔曰:「赵孟欲一献,子其从之!」子皮曰:「敢乎?」穆叔曰:「夫人之所欲也,又何不敢?」及享,具五献之笾豆于幕下。赵孟辞,私于子产曰:「武请于冢宰矣。」乃用一献。赵孟为客,礼终乃宴。穆叔赋《鹊巢》。赵孟曰:「武不堪也。」又赋《采蘩》,曰:「小国为蘩,大国省穑而用之,其何实非命?」子皮赋《野有死麇》之卒章。赵孟赋《常棣》,且曰:「吾兄弟比以安,龙也可使无吠。」穆叔、子皮及曹大夫兴,拜,举兕爵,曰:「小国赖子,知免于戾矣。」饮酒乐。赵孟出,曰:「吾不复此矣。」 天王使刘定公劳赵孟于颖,馆于洛汭。刘子曰:「美哉禹功,明德远矣!微禹,吾其鱼乎!吾与子弁冕端委,以治民临诸侯,禹之力也。子盍亦远绩禹功,而大庇民乎?」对曰:「老夫罪戾是惧,焉能恤远?吾侪偷食,朝不谋夕,何其长也?」刘子归,以语王曰:「谚所为老将知而耄及之者,其赵孟之谓乎!为晋正卿,以主诸侯,而侪于隶人,朝不谋夕,弃神人矣。神怒民叛,何以能久?赵孟不复年矣。神怒,不歆其祀;民叛,不即其事。祀事不从,又何以年?」 叔孙归,曾夭御季孙以劳之。旦及日中不出。曾夭谓曾阜曰:「旦及日中,吾知罪矣。鲁以相忍为国也,忍其外不忍其内,焉用之?」阜曰:「数月于外,一旦于是,庸何伤?贾而欲赢,而恶嚣乎?」阜谓叔孙曰:「可以出矣!」叔孙指楹曰:「虽恶是,其可去乎?」乃出见之。 郑徐吾犯之妹美,公孙楚聘之矣,公孙黑又使强委禽焉。犯惧,告子产。子产曰:「是国无政,非子之患也。唯所欲与。」犯请于二子,请使女择焉。皆许之,子皙盛饰入,布币而出。子南戎服入。左右射,超乘而出。女自房观之,曰:「子皙信美矣,抑子南夫也。夫夫妇妇,所谓顺也。」适子南氏。子皙怒,既而櫜甲以见子南,欲杀之而取其妻。子南知之,执戈逐之。及冲,击之以戈。子皙伤而归,告大夫曰:「我好见之,不知其有异志也,故伤。」 大夫皆谋之。子产曰:「直钧,幼贱有罪。罪在楚也。」乃执子南而数之,曰:「国之大节有五,女皆奸之:畏君之威,听其政,尊其贵,事其长,养其亲。五者所以为国也。今君在国,女用兵焉,不畏威也。奸国之纪,不听政也。子皙,上大夫,女,嬖大夫,而弗下之,不尊贵也。幼而不忌,不事长也。兵其从兄,不养亲也。君曰:『余不女忍杀,宥女以远。』勉,速行乎,无重而罪!」 五月庚辰,郑放游楚于吴,将行子南,子产咨于大叔。大叔曰:「吉不能亢身,焉能亢宗?彼,国政也,非私难也。子图郑国,利则行之,又何疑焉?周公杀管叔而蔡蔡叔,夫岂不爱?王室故也。吉若获戾,子将行之,何有于诸游?」 秦后子有宠于桓,如二君于景。其母曰:「弗去,惧选。」癸卯,金咸适晋,其车千乘。书曰:「秦伯之弟金咸出奔晋。」罪秦伯也。后子享晋侯,造舟于河,十里舍车,自雍及绛。归取酬币,终事八反。司马侯问焉,曰:「子之车,尽于此而已乎?」对曰:「此之谓多矣!若能少此,吾何以得见?」女叔齐以告公,且曰:「秦公子必归。臣闻君子能知其过,必有令图。令图,天所赞也。」 后子见赵孟。赵孟曰:「吾子其曷归?」对曰:「金咸惧选于寡君,是以在此,将待嗣君。」赵孟曰:「秦君何如?」对曰:「无道。」赵孟曰:「亡乎?」对曰:「何为?一世无道,国未艾也。国于天地,有与立焉。不数世淫,弗能毙也。」赵孟曰:「天乎?」对曰:「有焉。」赵孟曰:「其几何?」对曰:「金咸闻之,国无道而年谷和熟,天赞之也。鲜不五稔。」赵孟视荫,曰:「朝夕不相及,谁能待五?」后子出,而告人曰:「赵孟将死矣。主民,玩岁而愒日,其与几何?」 郑为游楚乱故,六月丁巳,郑伯及其大夫盟于公孙段氏,罕虎、公孙侨、公孙段、印段、游吉、驷带私盟于闺门之外,实薰隧。公孙黑强与于盟,使大史书其名,且曰七子。子产弗讨。 晋中行穆子败无终及群狄于大原,崇卒也。将战,魏舒曰:「彼徒我车,所遇又厄,以什共车必克。困诸厄,又克。请皆卒,自我始。」乃毁车以为行,五乘为三伍。荀吴之嬖人不肯即卒,斩以徇。为五陈以相离,两于前,伍于后,专为左角,参为左角,偏为前拒,以诱之。翟人笑之。未陈而薄之,大败之。 莒展舆立,而夺群公子秩。公子召去疾于齐。秋,齐公子锄纳去疾,展舆奔吴。 叔弓帅师疆郓田,因莒乱也。于是莒务娄、瞀胡及公子灭明以大厖与常仪靡奔齐。君子曰:「莒展之不立,弃人也夫!人可弃乎?《诗》曰:『无竞维人。』善矣。」 晋侯有疾,郑伯使公孙侨如晋聘,且问疾。叔向问焉,曰:「寡君之疾病,卜人曰:『实沈、台骀为祟。』史莫之知,敢问此何神也?」子产曰:「昔高辛氏有二子,伯曰阏伯,季曰实沈,居于旷林,不相能也。日寻干戈,以相征讨。后帝不臧,迁阏伯于商丘,主辰。商人是因,故辰为商星。迁实沈于大夏,主参。唐人是因,以服事夏、商。其季世曰唐叔虞。当武王邑姜方震大叔,梦帝谓己:『余命而子曰虞,将与之唐,属诸参,其蕃育其子孙。』及生,有文在其手曰:『虞』,遂以命之。及成王灭唐而封大叔焉,故参为晋星。由是观之,则实沈,参神也。昔金天氏有裔子曰昧,为玄冥师,生允格、台骀。台骀能业其官,宣汾、洮,障大泽,以处大原。帝用嘉之,封诸汾川。沈、姒、蓐、黄,实守其祀。今晋主汾而灭之矣。由是观之,则台骀,汾神也。抑此二者,不及君身。山川之神,则水旱疠疫之灾,于是乎禜之。日月星辰之神,则雪霜风雨之不时,于是乎禜之。若君身,则亦出入饮食哀乐之事也,山川星辰之神,又何为焉」?侨闻之,君子有四时:朝以听政,昼以访问,夕以修令,夜以安身。于是乎节宣其气,勿使有所壅闭湫底,以露其体。兹心不爽,而昏乱百度。今无乃壹之,则生疾矣。侨又闻之,内官不及同姓,其生不殖,美先尽矣,则相生疾,君子是以恶之。故《志》曰:『买妾不知其姓,则卜之。』违此二者,古之所慎也。男女辨姓,礼之大司也。今君内实有四姬焉,其无乃是也乎?若由是二者,弗可为也已。四姬有省犹可,无则必生疾矣。」叔向曰:「善哉!肸未之闻也。此皆然矣。」 叔向出,行人挥送之。叔向问郑故焉,且问子皙。对曰:「其与几何?无礼而好陵人,怙富而卑其上,弗能久矣。」 晋侯闻子产之言,曰:「博物君子也。」重贿之。 晋侯求医于秦。秦伯使医和视之,曰:「疾不可为也。是谓:『近女室,疾如蛊。非鬼非食,惑以丧志。良巨将死,天命不佑』」公曰:「女不可近乎?」对曰:「节之。先王之乐,所以节百事也。故有五节,迟速本末以相及,中声以降,五降之后,不容弹矣。于是有烦手淫声,慆堙心耳,乃忘平和,君子弗德也。物亦如之,至于烦,乃舍也已,无以生疾。君子之近琴瑟,以仪节也,非以慆心也。天有六气,降生五味,发为五色,征为五声,淫生六疾。六气曰阴、阳、风、雨、晦、明也。分为四时,序为五节,过则为灾。阴淫寒疾,阳淫热疾,风淫末疾,雨淫腹疾,晦淫惑疾,明淫心疾。女,阳物而晦时,淫则生内热惑蛊之疾。今君不节不时,能无及此乎?」出,告赵孟。赵孟曰:「谁当良臣?」对曰:「主是谓矣!主相晋国,于今八年,晋国无乱,诸侯无阙,可谓良矣。和闻之,国之大臣,荣其宠禄,任其宠节,有灾祸兴而无改焉,必受其咎。今君至于淫以生疾,将不能图恤社稷,祸孰大焉!主不能御,吾是以云也。」赵孟曰:「何谓蛊」对曰:「淫溺惑乱之所生也。于文,皿虫为蛊。谷之飞亦为蛊。在《周易》,女惑男,风落山,谓之《蛊》三。皆同物也。」赵孟曰:「良医也。」厚其礼归之。 楚公子围使公子黑肱、伯州犁城雠、栎、郏,郑人惧。子产曰:「不害。令尹将行大事,而先除二子也。祸不及郑,何患焉?」 冬,楚公子围将聘于郑,伍举为介。未出竟,闻王有疾而还。伍举遂聘。十一月己酉,公子围至,入问王疾,缢而弑之。遂杀其二子幕及平夏。右尹子干出奔晋。宫厩尹子皙出奔郑。杀大宰伯州犁于郏。葬王于郏,谓之郏敖。使赴于郑,伍举问应为后之辞焉。对曰:「寡大夫围。」伍举更之曰:「共王之子围为长。」 子干奔晋,从车五乘。叔向使与秦公子同食,皆百人之饩。赵文子曰:「秦公子富。」叔向曰:「底禄以德,德钧以年,年同以尊。公子以国,不闻以富。且夫以千乘去其国,强御已甚。《诗》曰:『不侮鳏寡,不畏强御。』秦、楚,匹也。」使后子与子干齿。辞曰:「金咸惧选,楚公子不获,是以皆来,亦唯命。且臣与羁齿,无乃不可乎?史佚有言曰:『非羁何忌?』」 楚灵王即位,薳罢为令尹,薳启强为大宰。郑游吉如楚,葬郏敖,且聘立君。归,谓子产曰:「具行器矣!楚王汰侈而自说其事,必合诸侯。吾往无日矣。」子产曰:「不数年,未能也。」 十二月,晋既烝,赵孟适南阳,将会孟子余。甲辰朔,烝于温。庚戌,卒。郑伯如晋吊,及雍乃复。
阅读详情[ 宋 ] 欧阳修
此诗前两句写景,景中寓理;后两句言理,情理兼融。诗人在再现良辰美景时,着意于将自己感悟到的理念,不露痕迹地含蕴其间,从而表现出诗人对禁锢人才的憎恶与否定、对自由生活的热爱与向往。这首诗情景结合,寓意深远。
阅读详情[ 宋 ] 辛弃疾
《水调歌头·再用韵答李子永提干》作于淳熙九年(公元1181年),当时辛稼轩罢居带湖。李子永曾官溧水县令,淳熙六年至淳熙九年为坑冶司干官(故称“提干”),分局信州,遂得与辛稼轩交游。李子永曾以“秀野”“绿绕”为题请辛稼轩为其写两首诗,“秀野”“绿绕”大概是李子永宅第中亭榭的名字。辛稼轩写词多,赋诗少,觉得写诗不如填词顺手,于是写了这首词送给他。 在作者心目中,李子永出身名门,志向高远,博学多才,他不是一个求田问舍、独善其身的人。因此,在这首词中,作者勉励友人要向陈登那样,豪气不除,忧国忘家,积极进取,为国建功。 此词看起来是疏导友人,其实更是自我排遣抒怀。上阕用喻申述归隐之由,以京道不平,喻仕途险恶;以虚隙飞埃,喻官场污浊;据此,宁步渊明后尘,吟《归来》而归隐田园。下阕承归隐意愿,先描述对酒持蟹、开荒植树的悠闲生活;再叠用故实,曲折表达对阴暗现实的不满;末以刘郎赋诗遭贬的际遇,隐寓内心的愤懑不平。通篇现身说法,然细加品味,词人亦非浑身静穆,一味飘逸。
阅读详情[ 清 ] 朱和羹
凡欲学书之人,工夫分作三段,初要专一,次要广大,三要脱化,每段三五年火候方足。初取古人之大家,一人以为宗主。门庭一立,脚根牢把,朝夕沉酣其中,务使笔笔相似,使人望之便知是此种法嫡,纵有谏我、谤我,我不为之稍动,常有一笔一画数十日不能合辙者,此际如触墙壁,全无入路。他人到此,每每退步、灰心。我于此心愈坚,志愈猛,功愈勤,一往直前,久之则有少分相应,初段之难如此。此后方做中段工夫,取魏、晋、唐、宋、元、明数十大家,逐字临摹数十日,当其临时,诸家形模,时时引入吾胸,又须步步回头顾祖,将诸家之长默识归源,庶几不为所诱,工夫到此,倏忽五六年矣。至末段则无他法,只是守定一家,以为宗主,又时出入各家,无古无今无人无我写个不休,到熟极处,忽然悟门大开,层层透入,洞见古人精奥,我之笔底迸出天机,变动挥洒,回想初时宗主不缚不脱之境,方可自成一家,到此又五六年。 书路小道夫,岂易易哉!能用笔便是大家、名家,必笔笔有活趣。飞鸿戏海,舞鹤游天,太傅之得意也;龙跃天门,虎卧凤阙,羲之之赏心也。即此数语,可悟古人用笔之妙。古人每称弄笔弄字,最可深玩。临《乐毅论》十五日,深悟藏蜂之妙;廿五日,深悟回腕藏锋并用;作为两层悟入,癸巳临来仲楼《十七帖》,深悟转换之妙;至二十日,又悟侧左让右之诀。余廿岁外见东坡书,即知其为偏锋,亦时有此疑,不敢率论,直至癸巳秋,见黄山谷小品于蒋子久家,其中有东坡不善作草书,只用诸葛笔,又云举背作案,倚笔成书,不能用双钩悬腕,自视此说,二十年不可解之疑,一日豁然冰解矣! 凡欲学书名世者,虽学楷学草,然当以行为主,守定一家以为宗主,专心临摹,得其用笔俯仰向背,姿态横生之处,一一入微,然后别取一种临数月,再将前所宗者临三月,觉此一番,眼力与前不同,如此数转,以各家之妙资我一人,转阻转变转变,转入转入转妙,如此三年,然后取所主书摹写数月,则飞动之态,尽入笔端,结体虽雅正,用笔则奇宕,此时真书草书行书一时尽悟,可入古人之室矣! 行书点画之间须有草意,盖笔笔飞动,纯是天真横溢,无迹可寻,而有遒劲萧远之致,必深得回腕藏锋之妙,而以自然出之。其先习《黄庭》、《洛神》以端其本,其后习各种草书以发其气,其中又习数十种行书以成其格,安得不至妙境。行书之功十倍草书。或曰古人有忙中不作草字,奈何?曰:斯人斯时所未学者,草耳,未学则以为难,理或然欤?或曰:此说误。不及作草者,不及起草再誊真耳。学行书即能通真,学真书不能通行。以此知行书之功不小。 锺太傅书,一点一画皆有篆隶之遗,至于结构,不如右军。格之凤翥龙蟠如张芝,如索靖,皆锺一家书,以右军视之,正如太羹元酒不复过而问矣!锺书须玩其点画,如鱼如虫如枯枝如坠石,其旨趣在点画之间,虽古却少变动,简却少蕴藉,于势之一字尚未尽致,若夫王则纯以势胜势,欹而反正,则又秘之又秘矣! 华亭少时,学李北海,又学米襄阳,于二家盘旋最久,故得李十之二三,得米十之六七。生平虽无所不临,而得力则在此。今后学董者,不得舍李米而竟取董也。盖以董学董终不是董。米中年方临颜。陈中丞好学书,元章授以提笔法,曰以腕抵纸,则笔端有指力,无臂力也。曰提笔亦可作小字乎?元章笑顾,小吏取纸书黼黻,赞笔划端严,字如蝇头,而位置规模皆若大字,因请其法。曰:无他,惟自今以往,每作字时,不可一字不提笔,久之自熟矣! 八法转换,要笔笔分得清,笔笔合得浑。所以能清能浑者,全在能留得笔住。留笔总在能换处,见之转换者,用笔一反一正也,此结构用笔也,即古人回腕藏锋之秘,不肯明言。所谓手授口诀者,试问笔如何能留由,先一步是用腕力,腕力用得不坠之时,方才用留,笔笔既留矣,如何能转,曰,即此提笔之果,能提笔,然又要认得换笔,自然笔笔清,笔笔浑。其法贵在窗下用熟,及临书时,一切相忘,惟有神气飞舞而已。所谓抽刀断水,断而不断是也。观舞剑而悟者,张旭也,斗蛇而悟者,文与可也。舞剑斗蛇最得古人用笔之妙,临来仲楼所刻《舞鹤赋》五年,字体始定。用笔四处,不可不留心,如出也收也放也转也。 余虽得元宰嫡传,初学书时,只临肥本《兰亭》,三年不辍,又不敢易他贴。介子尝笑其拙。三年后方临董书,旋临《官奴贴》,又稍涉坡仙北海,旋弃之,遂转学杨少师《乐志论》,又复有悟,但嫌其结构谨严,无疏散之致,又以《舞鹤赋》为主,如此二年,遂临二王全帖十册不停手,不下座者,七月及临毕。之后作字更拙陋,无一笔如意。余私心恨之,乃掷笔不敢作书者数月,后又猎心复萌,取旧日所临再虚心奋入,觉此际较从前大有不同,每一字中,又开无限法门,与我相瞻于静对之际,若以精微相合者,然后知古人之妙,未敢轻示后人,又必待后人有一分眼力,则见一分,有十分则见十分也。盖每字有数层悟入者,余乃知之又敛。我胜气淡,我妄心临颜、柳、欧、虞而寝食于褚者,数月于宋之四家,元之一家,明之诸家,皆无所不窥,而独以米老为最,又取从前诸帖,时时拈起,回旋往复屈指计之,不知费几许几月矣! 乙巳春,过昆陵,见王双白,双白见余书静正因偏,告同人曰:此似董而深于少师之法者,元宰之后一人也。因劝余,不必泛临各家,当以董为主,间入少师之法,已足成家传世也。自是始专业华亭,誓以终老。双白髫年,即从董先生游,今六十余矣。董历游南北,双白多从之,故笔法精深,自谓得不传之秘,又亲书三十二字授余,其中有“侧笔取势,晋人不传之秘”十字。余初见以为不然,盖势之一字,余未深明,然每从诸家之说,以为未有不从中锋而得者,今日侧笔,胡为乎第?余从事于此有年,惟此一势字未了得,毋中锋之过乎。归来临帖数百字试双白传法,犹未了解此势字。初秋一病,淹留至十九日不愈,即起坐亭中,见风吹竹叶相迎相亚,忽迫忽避,恍有所得,觉前日半解半阻,至此神悟顿开,涣然冰释矣!羲之云,执笔在手,手不知运,运笔在腕,腕不自执。此四句贵先讲明。透观此语,转腕之法贵矣。次选临古帖,择其佳者摹之,所贵识得弃取,次折笔点画之间一一折开,看其起止,法熟后自臻神化。以上五条乃元宰先生临池妙诀。 此外,侧笔取势,晋人不传之秘也。侧笔取势者,于结构处一反一正。所谓锋锋相向,此从运腕得之。凡字得势则活,得势则传。徐欣二字,让左侧右可悟势欹而反正。永兴抽刀断水,自谓于道有悟,及舞剑斗蛇龙蟠凤翥诸法,一以贯之矣!又,前人诗云:舵楼一夜雨催诗,果有蛟龙起墨池,悟得将军舞剑势,分明草圣折锋时。“势”字最妙侧笔取势,言其书画有锋,势欹而反正也。 丰南隅《考功》云:双钩悬腕,让左侧右,掌虚指实,意前笔后。此十六字,古人所传用笔之诀也。双钩悬腕,食指中指圆曲如钩,节与母指相齐,而撮管指尖则执笔,挺直大字,运上腕,小字运下腕,不使肉衬于指;让左侧右者,左腕让而居外,右腕侧而居中,当使笔管与鼻准相对,则颌下无欹斜之患;掌虚指实者,指不实则颤掣无准,掌不虚则窒碍无势,三指撮齐,上俯仰,进退往复,垂缩刚柔,曲直钩环,纵横转运,无不如意,则笔在画中而左右皆无病矣;若夫意前笔后,工夫熟后,方可臻也,非纸成堆,笔成冢,安能有此神化。此南隅论临池家法,矜为神妙。以余观之,只是搦管法,至所以运笔并未之及,况让左侧右,注解总非耶?或曰让左侧右,毕竟如何,此拗腕法也,亦只向右边之一法耳。 《六书》象形、会意、谐声,指事转注假借,发笔处、收笔处、转笔处皆有口授妙诀。又起不孤,伏不寡,亦双白妙语。陈眉公执笔撮于指尖,横担又斜又扁,不肯对客作书,恐人盗去笔法,此与古人执笔稍异。右军执笔向内,大令执笔向外,鲁公执笔真正中锋,今持其墨迹,向日中照之,划中微有一线,其色更黑,画画皆然。三人执笔虽不同,然皆悬腕、悬肘。董先生学大令,邹虎臣则全仿鲁公。 董先生于明朝书家不甚许可,或有推祝枝山者曰,枝山只能作草,颇不入格。于文徵明,但服其能画,于米万钟则更唾之矣。于黄邓稍蒙许可。董用羊毫,其头甚长,约一寸七八分,又略丰美。所谓毫毛茂茂,但笔笔尖耳!用之写小楷、小行或微杂紫毫。若匾额宜用羊毫,字大者,绝不用棕及猪毫。匾额横字,书宜长瘦,不宜扁阔。直竖匾额,高悬七八丈者,上字宜微大,下字宜微小,大字宜笔笔用力,黑多白少,言用笔宜肥也。 凡写字,先小字后大字,先缜密后纵宕,理所必然。王觉斯字,课一日,临帖一日,应请索,以此相间,终身不易。大抵临摹不可一日间断耳。觉斯字,一味用力,彼必误认铁画银钩,所以魔气太大。先生每云,吾书无他奇,但姿态高秀,为古今独步耳。心忘手,手忘笔,笔忘法,纯是天真潇洒。邹虎臣初学书最服膺董先生,及双钩悬腕三年而后成之。又邹虎臣评“宋四家”书,蔡曰嫩,苏曰俗,黄曰野,米曰贱,以其偏旁欹斜鲜庄雅之度耳。 毗陵有“束第”二字,经一尺五六寸,乃元宰书,真得势字。元宰尝云,余学三十年,悟得书法而能实证者,在起倒收束处耳,过此一关,虽右军父子亦无奈何耳! 转左侧右乃右军字势。所谓迹似欹而反正者,世人不能解也。字之巧处在用笔,尤在用墨。然非多见古人真迹,不足与谈此窍也。盖用笔之难,难在遒劲,而遒劲非怒笔木僵之谓。乃如大力之人,通身是力,倒辄能起,此惟褚河南虞永兴得之,须悟后始知余言也。颜平原屋漏痕、折钗股,谓欲藏锋,后人不识,遂以墨猪当之,皆成俗笔。痴人前不得说梦,欲知屋漏痕、折钗股,当于圆熟处求之,未可朝执笔而暮合辙也。 吾学书在十七岁时,先是吾家仲子名传绪,与余同试于郡,郡守以余书拙置第二,自是始发愤临池矣。初师颜平原《多宝塔碑》,又改学虞永兴,以为唐不如晋,遂专仿《黄庭经》及锺元常《宣示表》、《戎辂表》、《丙舍帖》,凡三年,自谓偪古不复,以文徵仲祝希哲置之眼角比。游嘉兴,得亲观项子京家藏古人真迹,又见右军《官奴帖》于金陵,方悟从前妄自标许,譬如香岩和尚,一经洞山问倒,愿一生作粥饭僧,余亦愿焚笔砚矣。然自此,渐渐有心得,今将二十七年,犹作随波逐流书。虽翰墨小道,其艰如此,况学道乎? 庚戍二月二十日华亭论书。内度景有历代内府玉宝及历代名人图章,又有一长印云:“玉皇殿上掌书仙。”此七字甚俗,然朱色如新,是亦一奇。观其语,疑宋徽宗所用之物也。古洲藏此神物,提督马进宝欲得之,以为进京入贡之用。古洲索价虽三千金,亦权意终无售意也。马价六百金,古洲不应。有人献计于马,遂以暗通海上郑成功为名,发兵黑夜围古洲宅,擒置于狱,凡家之所藏尽为马有,不独内景经也。又馈金珠乃得免。后马自京师还,召古洲一饭而已。刘玉少家藏眉公真迹甚多。余昔婆娑其下,见一白纸,便面,横书“闲挥白羽扇”五字,此款极新。山谷小品云:心能转腕,手能转笔,书字便如人意。观眉公此书,方知古人工书无他奇,但能用笔耳。大令草书淳古,殊近伯英,论者以右军草入能品,大令草入神品。余以右军父子草书比之,文章右军似左氏,大令似庄周,似右军者,惟颜鲁公,杨少师仿佛大令耳。山谷谓《洛神赋》非王子敬书。以字格笔力去之太远,乃米宣猷书。山谷诗云:小字莫作痴冻蝇,乐毅论胜遗教经,大字无《瘗鹤铭》,隋人作计终后人,自成一家始逼真。然适能作小楷,亦不能摆脱规矩。客曰:子何不舍子之冻蝇?余无以应,因知此技非得不传之秘者,未易易也。凡欲作书,先端坐静思,随意所适,言不出口,气不盈息,沉密寡默,如对至尊,则无不美也。褚河南印印泥,张长史锥画沙,颜太师屋漏痕、折钗股,怀素飞鸟出林惊蛇入草,可以悟入也。 肥字须要有骨,瘦字须要有肉。字美观则不古,初见之使人甚爱,次见之则得其不到古人处,三见之则其不合者盈眼矣。故观今人之字,如观文绣,观古人之字,如观钟鼎,行行须求合法,字字须求生动。 《淳化阁帖》初刻系枣版,银定拓。余友吴天定为余父述古公门人所居,又相怜。余朝夕得把玩后,湖广胡天骝出一册见示,乃二王草书,生动变化,余一见即知为潭帖,在淳化之上。观其后款,果然为二王草书。邢子愿得力于此。淳化秘阁续帖内欧阳太子率更、李太白皆极妙。太白字,天真豪放,逼似其为人,云得力于南唐李后主七法。余见董先生所刻戏鸿堂、宝鼎斋、来仲楼,书种堂正续,二刻鹪了瓴、红绶轩、海鸥堂、青来馆、蒹葭室、众香堂、大来堂、研庐帖十余种,其中惟戏鸿堂、宝鼎斋为最。先生平生学力皆在此二种,其余诸帖,研蚩各半,而最劣者,则青众香也。笔意酷似杨彦仲,疑其伪作也。 《淳化阁贴》所见诸本,皆系钱文倩物。文倩囊涩,先质六册于一富贾,余四册,余尝见之。其中二王一册,笔法秀宕,下真迹一等,果俊物也,细玩却是潭帖。在明朝唯陕西肃王府翻刻石拓为最妙,谓之肃本。从宋拓原本双钩勒上石所刻,费数万,较今市本相去天渊焉。 明朝法贴,大刻有“郁冈斋”乃王氏所刻,“停云馆”乃文氏所刻。“郁冈斋”余童年曾见之,不复记忆。“停云馆”余见之于张玉立家,其中《黄庭》、《兰亭》刻有多种,而帖中所载宋、元诸家最详。又涿州冯相公所刻“快雪堂”,亦备载苏、米书,采摭颇精,于晋魏历代之书,十得四五耳。至于董先生所刻“戏鸿堂“、“宝鼎斋”,临摹历代大家及自书题跋,精妙绝伦,近则可掩“郁冈斋”,远则踞诸《淳化》各种名帖之上,诚罕观也。 余见二王帖十卷,首幅刻右军、大令二像,前六卷皆右军书,后三卷皆大令书,共一百七十余页,末一卷皆名贤题跋,乃金坛李氏所刻。李为元、明两朝世家,故能办此。余曾不停手临七月余,后以乏米,质之张氏,得六星后未能赎,可叹耳! 二王有《甲戍帖》,在《淳化》之上。宜兴蒋如奇,号邃初,在扬州盐商家得之,价值千金。蒋与刘馀佑同年,蒋死,其子中落,适刘子名芳烈者,为镇江太守,蒋子修谒刘,请看不还,以北寄为辞,及蒋归,然刘所赠不下数百金也,后数年,蒋游京师谒馀佑,又赠数百金。蒋遂不敢言,至今竟为刘氏所有。 米南宫对宋仁宗曰:“蔡京不得笔,蔡卞得笔,而乏逸气,蔡襄勒字,杜衍摆字,黄庭坚描字,苏轼画字,臣刷字。” 余学书十六年,方悟得势字,至二十七年,方悟得三折笔锋。今人把笔无几时,便思挥屏扇纤素,开口便轻议前贤,只是不自知丑态耳。历代名家,各有妙悟,如孤蓬自振,惊沙坐飞,如飞鸟出林,惊蛇入草,如折钗股屋漏痕、锥画沙、印印泥,如两峰出云,忽然自合,如见舞剑器,如见道斗蛇,如闻嘉陵江声,乃于道字方有悟,抽刀断水,总只悟得个势字,是取势又兼用笔,其余三折锋之说,自卫夫人及羲、献而后无有问途者,岂知之,固秘之耶。抑得势即三折笔耶,可以不言耶,妙极! 落笔要有疏宕纵逸之气,凡作字时,便存此想,不可忽略,然必在极熟之后,笔忘手,手忘笔,方能臻此三折笔法。 元宰以争座位为颜书第一,为其字相连属,诡异飞动得于意外,最为深思。 学书之人先须笔笔能到古人,及至到处,则须劈破天荒自成一家。秦少游绝爱政黄牛书,问其笔法,政曰:字,心书也。着意则不佳,故每求儿童书以观其神气。 余学书在戊子元旦至甲申二十七年,临摹古帖备极苦心,虽时与古人盘旋,然堂奥未窥也。壬子腊月回山西陈家集,晴窗之下,偶临元宰禅悦一则,忽悟得变化笔法,然非口授,亦不能透彻耳。 凡临贴到数月之后,工夫沉密则平日笔意反为法所缚,动笔辄更拙滞,不得如意,如须换一两种帖,庶前之所临,活变生动,从不经意处潇洒而出。临小字是日,不得为人写大字,临大字是日,不得为人写小字,若转换数日笔意飞舞,厥迹既佳,大小亦可任意矣! 余十六岁时,过金陵,侄孙直儒家见其五百金所购欧书《乐志论》墨迹,余极爱之,因屡愿习此种,又苦其难弃前学,心识其法,五十二年未尝语人,后传李锡奇、乐继武及明晋卿子,名观者共传三人焉。在直孺家见颜鲁公《争坐位》墨迹,在唐版纸上无一字涂抹遗漏,与世所传草稿不同,字形瘦劲奇变,踊跃生动,如龙眼大,后幅并无人题跋,只有数行落年月姓名,但云是鲁公当日誊清,上之当事者,历代藏之。粤西荔波县瑶蛮洞中,传为世宝。万历末,有浙西顾姓者,官于其地,诱而得之,藏于其家。天启间转入吴门韩某之手,直儒用八百金购得之。此卷华亭且未之见,况前此书家乎?宜其题跋之无人也。余得华亭门人传法,眼能小具别鉴,故知其为真迹也。 镇江曹次师家藏苏、米真迹,来扬求售。米之用笔,顿跌清古,与世所传真壤十纸,相去天渊,即较之方圆庵《张志孝碑》,亦不相类。乍视之,不知为米书。米老儒古帖,结构盘桓,气魄雄浑,笔意磊落。王双白云:明朝只有一大家,董元宰是也,下此都是名家。总明朝书家论之,可与唐宋匹者,一邓太素,二邹衣白,三倪苏门,四陈眉公,盖太素得力于米而天姿古劲有屈铁之势,全以骨胜,所少者细筋,又无变化,新新之态。至于邹书则中锋悬腕,荧迥刚劲,但拘于颜法,又时伤瘦硬,未能变化耳。若倪书,笔法秀逸,从董脱胎,于历代之法蕴蓄宏深,而出之简远,不似他人着力。陈眉公用笔甚活,自成一家,能于紧处用藏锋,其结构如松柯掩缭,有骨有趣,从苏脱胎,一毫不背。此四人皆亚于董,正是孔门有四哲耳。 凡用新笔,以滚水洗毫二三分,胶腥散毫为之一净则刚健者,遇滚水必软熟,与笔中柔毫为一类,后以指攒圆,且不可令曲,听干三四日后,剔砚上垢,去墨腥,新水浓研,即以前笔饱醮,仍深二三分,不可濡水,随意作大小字百余个,再以指攒圆,直候干收贮,量所用笔头浅深清水缓开,如意中式,然后醮墨,此华亭秘传也。又作字先开笔,开笔之法,先点清水,少歇又点,如此三次,令水透毫,然后取笔向干净砚上旋转捺之,令四面之毫,无一不和,又由浅入深,令四面毫之润处无一丝不齐,酌字大小,以分浅深。若临米,纵小字亦须深开,运用轻重方能随意。若写毕,亦另有秘传。 凡作字时,几上当安笔七八枝或十余枝,若用笔少不如意即弃去另换一枝,勿惜小费致留恶札于世相传。善书者不择笔,此英雄欺人语也。 凡书字,墨须新磨,重按缓转,则汁细色鲜,书笺纸宜用烟墨,书宣纸宜用胶墨。书熟宣胶墨与烟墨同研乃佳。若纯用烟墨,一经裱后,则墨色晕出,字迹模糊矣。研墨成后,必须令其停十余分钟,乃取笔醮写之,则光彩异常。又,墨须浓,笔须健,以健笔用浓墨,则作字有力而气韵浮动。又作字须有胆,胆大则悬腕自足,胆小虽悬肘不成。 凡书字,自运在服古,临古须有我,两者合之则变美,离之则两伤。临古须要无我,一有我便是已意,必不能与古人相消息。摄天地清明之气,入指腕间,方能与造化相通,而尽万物之变态,然非穷极古今,一步步脚踏实地,积习久之,纵横变化无适不当,必不能地负海涵,独扛百斛。故知千里者跬步之积,万仞者尺寸之移。孙虔礼云,察之者尚精,拟之者贵似。凡临古人,始必求其甚似,久久剥换遗貌,取神则相契,在牝牡骊黄之外,斯为神似。宋人谓,颜字学褚,绝不相似。此可悟临古之妙矣! 凡临古人,始在能取,继则能舍。能取易,能舍难,然不能取无由能舍。善学柳下惠,莫若鲁男子,于此可悟舍法。非折骨还父,折肉还母,何从现得清静法身来。余忆七岁时,读书东门王忆峰家,王称道董先生之学,余即慕其为人。余十七岁时,得笔法于南都。所谓手授口诀者,于此始知之。十九岁得“宝鼎斋”初拓,甚爱之。是时购先生真迹,然余以沉溺八股,既鲜闲暇,又生畏惮,是以不果学。乙酉之变,余家片纸只字都无存者,避乱湖边,教授阅三四年,复购数种。丙戊春,学永兴真书,两月即弃去,仍临肥本《兰亭》,直到戊子元旦,始落笔志毕生。于此年三月廿四日临《所堂大罗经·止静太古》一则。岁月蹉跎,忽惊老迈,古之书家,自成童即能把笔,如大令六七岁受笔法,一到壮年,名满四方。子昂三十八岁已官就名成。余年四十八始有此志,不知何年得入古人之室,亦帷有立志坚定,工夫不懈,庶几有成耳。 折须提笔,转须捻笔,折乃圆,圆乃劲。 习古人书,必须专精一家,至于信手触笔,无所不似,然后可兼收并蓄,淹贯众有,亦决不能自成一家。若专此一家,到得似来,只为此一家所盖,枉费一生气力。又临古须透一步,翻一局,乃适得其正。古人言,智过其师,方名得髓。此最解人语。 人必各自立一家,乃可与古人相抗。魏晋迄今,无有一家同者,非由风会迁流,亦缘规模自树。仆常谓,使右军在今日,亦学不得,正恐为古人所盖耳。作书须笔笔有原本乃佳,一笔杜撰便不成字。作书不可不通篆隶,今人作书,别字满纸,只缘其末,未详其本,随意写写耳。通篆法则字体无差,通隶法则用笔有则,此入门第一正步。 东坡论唐六家书,永禅师骨深称体兼众妙精能之至,反造疏淡。欧阳率更妍紧拔群,尤工于小楷。褚河南清远潇洒,微杂隶体。张长史草书颓然天放,略有点画处而意态自足,号为神逸。颜鲁公雄秀独出,一变古法,后之作者,殆难复措手。柳少师本于颜而能自出新意,其言心正则笔正者,非独讽谏,理固然也。东坡于唐代变迁之迹论之最精,而武断私造之字则置而不论也。北宋书家,东坡及山谷米襄阳大抵高际阔步,气韵轩昂,或诋其棱角怒张则失之过。蔡襄李时亦有声于时。宣和时徽宗留意书法,得杜唐稽一人书法不传。高宗南渡,力图恢复,乃作评书之文,为翰墨志,玩物而已。大旨可宗,惟在羲、献,彼何不援羲之之言曰:区区江右,固足以寒心乎!后之学书者,当思有益于国家社会乃可。 宋以后书家,变迁最异者为洪武体或谓之宋字,横细纵角,字体方正,施之刻书,良有裨益,惟文人习之者,除碑版亦无用之者,仅为书手(原为手民)专家之学也。 凡写榜书,须我之气足盖世,虽字寻丈,只如小楷,乃可指挥如意,有意展拓,即气为字所夺,便书不成。榜书每一字中,必有两笔不用力处,须安顿使简淡,令全字之势,宽然有余,乃能跌荡尽意,此正善用力处。 凡作榜书,不须拘结构长短阔狭,随其字体为之,则差参错落,自成法度,一排比令整齐,便是俗格。 凡榜书,三字须中一字略小,四字须中二字略小,若齐一则高悬起便中二字突出矣。又榜书结构体宜少长,高悬则方,若结体太方则高悬起便扁阔,而势散矣! 今楷书之匀圆丰满者,谓之馆阁体,类皆千手雷同。乾隆中叶后,四库馆开,而其风益盛。然此体唐宋亦有之。段成式《酉阳杂俎》诡习内载有官楷手书《沈括笔谈》云:三馆楷书不可谓不精不丽,求其佳处,则死无一笔是矣。窃以谓此种楷法为书手则可,士大夫亦从而效之,何耶?清朝若沈文恪、姜西溟之在圣祖时,查詹事、汪中允、陈弈禧之在世宗时,张文敏、汪文端之在高宋时,庶几卓尔不群矣。至若梁文定、彭文勤之楷法,则又昔人所云堆墨书矣! 凡写对联,落己名不宜太低,太低则吊脚不合格。若拓图章则宜留地步,不拓则少低亦可,总以合式为上乘。又首联宜站左边,对联宜站右边,以便路款。又凡字格宜上紧下松,留有余地,步且见人福泽。 定武《兰亭》石刻,出自率更,若以为率更所书者,余偿疑焉。太宗於此叙爱之如此其笃也,得之如此其难也,既欲寿诸贞石,嘉彼士林,乃舍右军之真迹用率更之临本,殆不然矣!后见何延之《兰亭始末记》云:帝得帖,命冯承素、韩通政等各拓数本赐太子诸王,一时能书如欧阳、虞、褚诸公,皆临拓相尚,刘竦嘉话录云:兰亭序,武德四年入秦府,贞观十年始拓以分赐近臣。何子楚跋云:唐太宗诏,供奉临《兰亭序》惟率更令欧阳询自拓之文夺其勒石留之禁中,然后知定武本乃率更相拓而非其手书也。又《兰亭博议》云:欧公集古不录定武本,自山谷喜定武本,于是士大夫争宝之。 欲学书者,必得传授。明季华亭董公其昌传执笔法于其邑人沈公荃、逮国朝传王公鸿绪,鸿绪传张公照,照传何公国宗,国宗传金陵梅君钜。余学书三十年后,始缘钜得其传,先是张公秘其法,不授人,一日同何公坐狱中,何公叩之再三,乃告之,仍嘱勿泄。及出狱,何公偏语人梅君,因得之。及张公总裁某馆梅君誊录馆中见公作书,狐裘袖拂几上。张公曰,观吾袖拂几乎,腕实悬而动也。于此可以知书法之秘诀矣,亦贵学者有恒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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却说公孙渊乃辽东公孙度之孙,公孙康之子也。建安十二年,曹操追袁尚,未到辽东,康斩尚首级献操,操封康为襄平侯;后康死,有二子:长曰晃,次曰渊,皆幼;康弟公孙恭继职。曹丕时封恭为车骑将军、襄平侯。太和二年,渊长大,文武兼备,性刚好斗,夺其叔公孙恭之位,曹睿封渊为扬烈将军、辽东太守。后孙权遣张弥、许晏赍金珠珍玉赴辽东,封渊为燕王。渊惧中原,乃斩张、许二人,送首与曹睿。睿封渊为大司马、乐浪公。渊心不足,与众商议,自号为燕王,改元绍汉元年。副将贾范谏曰:“中原待主公以上公之爵,不为卑贱;今若背反,实为不顺。更兼司马懿善能用兵,西蜀诸葛武侯且不能取胜,何况主公乎?”渊大怒,叱左右缚贾范,将斩之。参军伦直谏曰:“贾范之言是也。圣人云:国家将亡,必有妖孽。今国中屡见怪异之事:近有犬戴巾帻,身披红衣,上屋作人行;又城南乡民造饭,饭甑之中,忽有一小儿蒸死于内;襄平北市中,地忽陷一穴,涌出一块肉,周围数尺,头面眼耳口鼻都具,独无手足,刀箭不能伤,不知何物。卜者占之曰:有形不成,有口无声;国家亡灭,故现其形。有此三者,皆不祥之兆也。主公宜避凶就吉,不可轻举妄动。”渊勃然大怒,叱武士绑伦直并贾范同斩于市。令大将军卑衍为元帅,杨祚为先锋,起辽兵十五万,杀奔中原来。 边官报知魏主曹睿。睿大惊,乃召司马懿入朝计议。懿奏曰:“臣部下马步官军四万,足可破贼。”睿曰:“卿兵少路远,恐难收复。”懿曰:“兵不在多,在能设奇用智耳。臣托陛下洪福,必擒公孙渊以献陛下。”睿曰:“卿料公孙渊作何举动?”懿曰:“渊若弃城预走,是上计也;守辽东拒大军,是中计也;坐守襄平,是为下计,必被臣所擒矣。”睿曰:“此去往复几时?”懿曰:“四千里之地,往百日,攻百日,还百日,休息六十日,大约一年足矣。”睿曰:“倘吴、蜀入寇,如之奈何?”懿曰:“臣已定下守御之策,陛下勿忧。”睿大喜,即命司马懿兴师征讨公孙渊。 懿辞朝出城,令胡遵为先锋,引前部兵先到辽东下寨。哨马飞报公孙渊。渊令卑衍,杨祚分八万兵屯于辽隧,围堑二十余里,环绕鹿角,甚是严密。胡遵令人报知司马懿。懿笑曰:“贼不与我战,欲老我兵耳。我料贼众大半在此,其巢穴空虚,不若弃却此处,径奔襄平;贼必往救,却于中途击之,必获全功。”于是勒兵从小路向襄平进发。 却说卑衍与杨祚商议曰:“若魏兵来攻,休与交战。彼千里而来,粮草不继,难以持久,粮尽必退;待他退时,然后出奇兵击之,司马懿可擒也。昔司马懿与蜀兵相拒,坚守渭南,孔明竟卒于军中:今日正与此理相同。”二人正商议间,忽报:“魏兵往南去了。”卑衍大惊曰:“彼知吾襄平军少,去袭老营也。若襄平有失,我等守此处无益矣。”遂拔寨随后而起。早有探马飞报司马懿。懿笑曰:“中吾计矣!”乃令夏侯霸、夏侯威,各引一军伏于辽水之滨:“如辽兵到,两下齐出。”二人受计而往。早望见卑衍、杨祚引兵前来。一声炮响,两边鼓噪摇旗:左有夏侯霸、右有夏侯威,一齐杀出。卑、杨二人,无心恋战,夺路而走;奔至首山,正逢公孙渊兵到,合兵一处,回马再与魏兵交战。卑衍出马骂曰:“贼将休使诡计!汝敢出战否?”夏侯霸纵马挥刀来迎。战不数合,被夏侯霸一刀斩卑衍于马下,辽兵大乱。霸驱兵掩杀,公孙渊引败兵奔入襄平城去,闭门坚守不出。魏兵四面围合。 时值秋雨连绵,一月不止,平地水深三尺,运粮船自辽河口直至襄平城下。魏兵皆在水中,行坐不安。左都督裴景入帐告曰:“雨水不住,营中泥泞,军不可停,请移于前面山上。”懿怒曰:“捉公孙渊只在旦夕,安可移营?如有再言移营者斩!” 裴景喏喏而退。少顷,右都督仇连又来告曰:“军士苦水,乞太尉移营高处。”懿大怒曰:“吾军令已发,汝何敢故违!”即命推出斩之,悬首于辕门外。于是军心震慑。 懿令南寨人马暂退二十里,纵城内军民出城樵采柴薪,牧放牛马。司马陈群问曰:“前太尉攻上庸之时,兵分八路,八日赶至城下,遂生擒孟达而成大功;今带甲四万,数千里而来,不令攻打城池,却使久居泥泞之中,又纵贼众樵牧。某实不知太尉是何主意?”懿笑曰:“公不知兵法耶?昔孟达粮多兵少,我粮少兵多,故不可不速战;出其不意,突然攻之,方可取胜。今辽兵多,我兵少,贼饥我饱,何必力攻?正当任彼自走,然后乘机击之。我今放开一条路,不绝彼之樵牧,是容彼自走也。”陈群拜服。 于是司马懿遣人赴洛阳催粮。魏主曹睿设朝,群臣皆奏曰:“近日秋雨连绵,一月不止,人马疲劳,可召回司马懿,权且罢兵。”睿曰:“司马太尉善能用兵,临危制变,多有良谋,捉公孙渊计日而待。卿等何必忧也?”遂不听群臣之谏,使人运粮解至司马懿军前。 懿在寨中,又过数日,雨止天晴。是夜,懿出帐外,仰观天文,忽见一星,其大如斗,流光数丈,自首山东北,坠于襄平东南。各营将士,无不惊骇。懿见之大喜,乃谓众将曰:“五日之后,星落处必斩公孙渊矣。来日可并力攻城。”众将得令,次日侵晨,引兵四面围合,筑土山,掘地道,立炮架,装云梯,日夜攻打不息,箭如急雨,射入城去。 公孙渊在城中粮尽,皆宰牛马为食。人人怨恨,各无守心,欲斩渊首,献城归降。渊闻之,甚是惊忧,慌令相国王建、御史大夫柳甫,往魏寨请降。二人自城上系下,来告司马懿曰:“请太尉退二十里,我君臣自来投降。”懿大怒曰:“公孙渊何不自来?殊为无理!”叱武士推出斩之,将首级付与从人。从人回报,公孙渊大惊,又遣侍中卫演来到魏营。司马懿升帐,聚众将立于两边。演膝行而进,跪于帐下,告曰:“愿太尉息雷霆之怒。克日先送世子公孙修为质当,然后君臣自缚来降。”懿曰:“军事大要有五:能战当战,不能战当守,不能守当走,不能走当降,不能降当死耳!何必送子为质当?”叱卫演回报公孙渊,演抱头鼠窜而去。 归告公孙渊,渊大惊,乃与子公孙修密议停当,选下一千人马,当夜二更时分,开了南门,往东南而走。渊见无人,心中暗喜。行不到十里,忽听得山上一声炮响,鼓角齐鸣:一枝兵拦住,中央乃司马懿也;左有司马师,右有司马昭,二人大叫曰:“反贼休走!”渊大惊,急拨马寻路欲走。早有胡遵兵到;左有夏侯霸、夏侯威,右有张虎、乐綝:四面围得铁桶相似。公孙渊父子,只得下马纳降。懿在马上顾诸将曰:“吾前夜丙寅日,见大星落于此处,今夜壬申日应矣。”众将称贺曰:“太尉真神机也!”懿传令斩之。公孙渊父子对面受戮。司马懿遂勒兵来取襄平。未及到城下时,胡遵早引兵入城。城中人民焚香拜迎,魏兵尽皆入城。懿坐于衙上,将公孙渊宗族,并同谋官僚人等,俱杀之,计首级七十余颗。出榜安民。人告懿曰:贾范、伦直苦谏渊不可反叛,俱被渊所杀。懿遂封其墓而荣其子孙。就将库内财物,赏劳三军,班师回洛阳。却说魏主在宫中,夜至三更,忽然一阵阴风,吹灭灯光,只见毛皇后引数十个宫人哭至座前索命。睿因此得病。病渐沉重,命侍中光禄大夫刘放、孙资,掌枢密院一切事务;又召文帝子燕王曹宇为大将军,佐太子曹芳摄政。宇为人恭俭温和,未肯当此大任,坚辞不受。睿召刘放、孙资问曰:“宗族之内,何人可任?”二人久得曹真之惠,乃保奏曰:“惟曹子丹之子曹爽可也。”睿从之。二人又奏曰:“欲用曹爽,当遣燕王归国。”睿然其言。二人遂请睿降诏,赍出谕燕王曰:“有天子手诏,命燕王归国,限即日就行;若无诏不许入朝。”燕王涕泣而去。遂封曹爽为大将军,总摄朝政。 睿病渐危,急令使持节诏司马懿还朝。懿受命,径到许昌,入见魏主。睿曰:“朕惟恐不得见卿;今日得见,死无恨矣。”懿顿首奏曰:“臣在途中,闻陛下圣体不安,恨不肋生两翼,飞至阙下。今日得睹龙颜,臣之幸也。”睿宣太子曹芳,大将军曹爽,侍中刘放、孙资等,皆至御榻之前。睿执司马懿之手曰:“昔刘玄德在白帝城病危,以幼子刘禅托孤于诸葛孔明,孔明因此竭尽忠诚,至死方休:偏邦尚然如此,何况大国乎?朕幼子曹芳,年才八岁,不堪掌理社稷。幸太尉及宗兄元勋旧臣,竭力相辅,无负朕心!”又唤芳曰:“仲达与朕一体,尔宜敬礼之。”遂命懿携芳近前。芳抱懿颈不放。睿曰:“太尉勿忘幼子今日相恋之情!”言讫,潸然泪下。懿顿首流涕。魏主昏沉,口不能言,只以手指太子,须臾而卒;在位十三年,寿三十六岁,时魏景初三年春正月下旬也。 当下司马懿、曹爽,扶太子曹芳即皇帝位。芳字兰卿,乃睿乞养之子,秘在宫中,人莫知其所由来。于是曹芳谥睿为明帝,葬于高平陵;尊郭皇后为皇太后;改元正始元年。司马懿与曹爽辅政。爽事懿甚谨,一应大事,必先启知。爽字昭伯,自幼出入宫中,明帝见爽谨慎,甚是爱敬。爽门下有客五百人,内有五人以浮华相尚:一是何晏,字平叔;一是邓扬,字玄茂,乃邓禹之后;一是李胜,字公昭;一是丁谧,字彦靖;一是毕轨,字昭先。又有大司农桓范字元则,颇有智谋,人多称为“智囊”。此数人皆爽所信任。 何晏告爽曰:“主公大权,不可委托他人,恐生后患。爽曰:“司马公与我同受先帝托孤之命,安忍背之?”晏曰:“昔日先公与仲达破蜀兵之时,累受此人之气,因而致死。主公如何不察也?”爽猛然省悟,遂与多官计议停当,入奏魏主曹芳曰:“司马懿功高德重,可加为太傅。”芳从之,自是兵权皆归于爽。爽命弟曹羲为中领军,曹训为武卫将军,曹彦为散骑常侍,各引三千御林军,任其出入禁宫。又用何晏、邓扬、丁谧为尚书,毕轨为司隶校尉,李胜为河南尹:此五人日夜与爽议事。于是曹爽门下宾客日盛。司马懿推病不出,二子亦皆退职闲居。爽每日与何晏等饮酒作乐:凡用衣服器皿,与朝廷无异;各处进贡玩好珍奇之物,先取上等者入己,然后进宫,佳人美女,充满府院。黄门张当,谄事曹爽,私选先帝侍妾七八人,送入府中;爽又选善歌舞良家子女三四十人,为家乐。又建重楼画阁,造金银器皿,用巧匠数百人,昼夜工作。却说何晏闻平原管辂明数术,请与论《易》。时邓扬在座,问辂曰:“君自谓善《易》而语不及《易》中词义,何也?”辂曰:“夫善《易》者,不言《易》也。”晏笑而赞之曰:“可谓要言不烦。”因谓辂曰:“试为我卜一卦:可至三公否?”又问:“连梦青蝇数十,来集鼻上,此是何兆?”辂曰:“元、恺辅舜,周公佐周,皆以和惠谦恭,享有多福。今君侯位尊势重,而怀德者鲜,畏威者众,殆非小心求福之道。且鼻者,山也;山高而不危,所以长守贵也。今青蝇臭恶而集焉。位峻者颠,可不惧乎?愿君侯裒多益寡,非礼勿履:然后三公可至,青蝇可驱也。”邓扬怒曰:“此老生之常谈耳!”辂曰:“老生者见不生,常谈者见不谈。”遂拂袖而去。二人大笑曰:“真狂士也!”辂到家,与舅言之。舅大惊曰:“何、邓二人,威权甚重,汝奈何犯之?”辂曰:“吾与死人语,何所畏耶!”舅问其故。辂曰:“邓扬行步,筋不束骨,脉不制肉,起立倾倚,若无手足:此为‘鬼躁’之相。何晏视候,魂不守宅,血不华色,精爽烟浮,容若槁木:此为‘鬼幽’之相。二人早晚必有杀身之祸,何足畏也!”其舅大骂辂为狂子而去。 却说曹爽尝与何晏、邓扬等畋猎。其弟曹羲谏曰:“兄威权太甚,而好出外游猎,倘为人所算,悔之无及。”爽叱曰:“兵权在吾手中,何惧之有!”司农桓范亦谏,不听。时魏主曹芳,改正始十年为嘉平元年。曹爽一向专权,不知仲达虚实,适魏主除李胜为荆州刺史,即令李胜往辞仲达,就探消息。胜径到太傅府中,早有门吏报入。司马懿谓二子曰:“此乃曹爽使来探吾病之虚实也。”乃去冠散发,上床拥被而坐,又令二婢扶策,方请李胜入府。胜至床前拜曰:“一向不见太傅,谁想如此病重。今天子命某为荆州刺吏,特来拜辞。”懿佯答曰:“并州近朔方,好为之备。”胜曰:“除荆州刺史,非‘并州’也。”懿笑曰:“你方从并州来?”胜曰:“汉上荆州耳。懿大笑曰:“你从荆州来也!”胜曰:“太傅如何病得这等了?”左右曰:“太傅耳聋。”胜曰:“乞纸笔一用。”左右取纸笔与胜。胜写毕,呈上,懿看之,笑曰:“吾病的耳聋了。此去保重。”言讫,以手指口。侍婢进汤,懿将口就之,汤流满襟,乃作哽噎之声曰:“吾今衰老病笃,死在旦夕矣。二子不肖,望君教之。君若见大将军,千万看觑二子!”言讫,倒在床上,声嘶气喘。李胜拜辞仲达,回见曹爽,细言其事。爽大喜曰:“此老若死,吾无忧矣!”司马懿见李胜去了,遂起身谓二子曰:“李胜此去,回报消息,曹爽必不忌我矣。只待他出城畋猎之时,方可图之。”不一日,曹爽请魏主曹芳去谒高平陵,祭祀先帝。大小官僚,皆随驾出城。爽引三弟,并心腹人何晏等,及御林军护驾正行,司农桓范叩马谏曰:“主公总典禁兵,不宜兄弟皆出。倘城中有变,如之奈何?”爽以鞭指而叱之曰:“谁敢为变!再勿乱言!”当日,司马懿见爽出城,心中大喜,即起旧日手下破敌之人,并家将数十,引二子上马,径来谋杀曹爽。正是:闭户忽然有起色,驱兵自此逞雄风。 未知曹爽性命如何,且看下文分解。
阅读详情[ 宋 ] 李曾伯
可恨经年别。正安排、剖瓜植竹,拟酬佳节。应为犁锄机杼懒,天遣阿香磨折。翻一饷、廉纤凄切。寂寞金针红线女,枉玉箫、吹断秦楼月。清漏静,楚天阔。 东皋且愿三农悦。任从渠、鹊桥蛛网,一番虚设。挽取天河聊为我,尽洗西风残热。休懊恼、云生巫峡。底用乞灵求太巧,看世人、弄巧多成拙。姑止酒,命茶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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