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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品内容

晏子春秋 · 内篇 · 杂上第五

[ ] 无名氏

庄公不说晏子晏子坐地讼公而归第一 晏子臣于庄公,公不说,饮酒,令召晏子。晏子至,入门,公令乐人奏歌曰:“已哉已哉!寡人不能说也,尔何来为?” 晏子入坐,乐人三奏,然后知其谓己也。遂起,北面坐地。公曰:“夫子从席,曷为坐地?” 晏子对曰:“婴闻讼夫坐地,今婴将与君讼,敢毋坐地乎?婴闻之,众而无义,彊而无礼,好勇而恶贤者,祸必及其身,若公者之谓矣。且婴言不用,愿请身去。”遂趋而归,管籥其家者纳之公,财在外者斥之市。曰:“君子有力于民,则进爵禄,不辞富贵;无力于民而旅食,不恶贫贱。” 遂徒行而东,耕于海滨。居数年,果有崔杼之难。 庄公不用晏子晏子致邑而退后有崔氏之祸第二 晏子为庄公臣,言大用,每朝,赐爵益邑;俄而不用,每朝,致邑与爵。爵邑尽,退朝而乘,嘳然而叹,终而笑。其仆曰:“何叹笑相从数也?” 晏子曰:“吾叹也,哀吾君不免于难;吾笑也,喜吾自得也,吾亦无死矣。”崔杼果弑庄公,晏子立崔杼之门,从者曰:“死乎?”晏子曰:“独吾君也乎哉!吾死也!”曰:“行乎?”曰:“独吾罪也乎哉!吾亡也!”曰:“归乎?”曰:“吾君死,安归!君民者,岂以陵民,社稷是主;臣君者,岂为其口实,社稷是养。故君为社稷死,则死之,为社稷亡,则亡之;若君为己死而为己亡,非其私昵,孰能任之。且人有君而弑之,吾焉得死之?而焉得亡之?将庸何归!”门启而入,崔子曰:“子何不死?子何不死?” 晏子曰:“祸始,吾不在也;祸终,吾不知也,吾何为死?且吾闻之,以亡为行者,不足以存君;以死为义者,不足以立功。婴岂其婢子也哉!其缢而从之也!”遂袒免,坐,枕君尸而哭,兴,三踊而出。人谓崔子必杀之,崔子曰:“民之望也,舍之,得民。” 崔庆劫齐将军大夫盟晏子不与第三 崔杼既弑庄公而立景公,杼与庆封相之,劫诸将军大夫及显士庶人于太宫之坎上,令无得不盟者。为坛三仞,陷其下,以甲千列环其内外,盟者皆脱剑而入。维晏子不肯,崔杼许之。有敢不盟者,戟拘其颈,剑承其心,令自盟曰:“不与崔庆而与公室者,受其不祥。言不疾,指不至血者死。”所杀七人。次及晏子,晏子奉杯血,仰天叹曰:“呜呼!崔子为无道,而弑其君,不与公室而与崔庆者,受此不祥。”俯而饮血。 崔子谓晏子曰:“子变子言,则齐国吾与子共之;子不变子言,戟既在脰,剑既在心,维子图之也。” 晏子曰:“劫吾以刃,而失其志,非勇也;回吾以利,而倍其君,非义也。崔子!子独不为夫诗乎!诗云:‘莫莫葛藟,施于条枚,恺恺君子,求福不回。’今婴且可以回而求福乎?曲刃钩之,直兵推之,婴不革矣。” 崔杼将杀之,或曰:“不可!子以子之君无道而杀之,今其臣有道之士也,又从而杀之,不可以为教矣。”崔子遂舍之。晏子曰:“若大夫为大不仁,而为小仁,焉有中乎!”趋出,授绥而乘。其仆将驰,晏子抚其手曰:“徐之!疾不必生,徐不必死,鹿生于野,命县于厨,婴命有系矣。”按之成节而后去。诗云:“彼己之子,舍命不渝。”晏子之谓也。 晏子再治阿而见信景公任以国政第四 景公使晏子为东阿宰,三年,毁闻于国。景公不说,召而免之。 晏子谢曰:“婴知婴之过矣,请复治阿,三年而誉必闻于国。”景公不忍,复使治阿,三年而誉闻于国。景公说,召而赏之。景公问其故。 对曰:“昔者婴之治阿也,筑蹊径,急门闾之政,而淫民恶之;举俭力孝弟,罚偷窳,而惰民恶之;决狱不避,贵彊恶之;左右所求,法则予,非法则否,而左右恶之;事贵人体不过礼,而贵人恶之。是以三邪毁乎外,二谗毁于内,三年而毁闻乎君也。今臣谨更之,不筑蹊径,而缓门闾之政,而淫民说;不举俭力孝弟,不罚偷窳,而惰民说;决狱阿贵彊,而贵彊说;左右所求言诺,而左右说;事贵人体过礼,而贵人说。是以三邪誉乎外,二谗誉乎内,三年而誉闻于君也。昔者婴之所以当诛者宜赏,今所以当赏者宜诛,是故不敢受。” 景公知晏子贤,乃任以国政,三年,而齐大兴。 景公恶故人晏子退国乱复召晏子第五 景公与晏子立于曲潢之上,晏子称曰:“衣莫若新,人莫若故。” 公曰:“衣之新也,信善矣,人之故,相知情。” 晏子归,负载使人辞于公曰:“婴故老耄无能也,请毋服壮者之事。”公自治国,身弱于高国,百姓大乱。公恐,复召晏子。诸侯忌其威,而高国服其政,田畴垦辟,蚕桑豢收之处不足,丝蚕于燕,牧马于鲁,共贡入朝。墨子闻之曰:“晏子知道,景公知穷矣。” 齐饥晏子因路寝之役以振民第六 景公之时饥,晏子请为民发粟,公不许,当为路寝之台,晏子令吏重其赁,远其兆,徐其日,而不趋。三年台成而民振,故上说乎游,民足乎食。君子曰:“政则晏子欲发粟与民而已,若使不可得,则依物而偶于政。” 景公欲堕东门之堤晏子谓不可变古第七 景公登东门防,民单服然后上,公曰:“此大伤牛马蹄矣,夫何不下六尺哉?” 晏子对曰:“昔者吾先君桓公,明君也,而管仲贤相也。夫以贤相佐明君,而东门防全也,古者不为,殆有为也。蚤岁溜水至,入广门,即下六尺耳,乡者防下六尺,则无齐矣。夫古之重变古常,此之谓也。” 景公怜饥者晏子称治国之本以长其意第八 景公游于寿宫,睹长年负薪者,而有饥色。公悲之,喟然叹曰:“令吏养之!” 晏子曰:“臣闻之,乐贤而哀不肖,守国之本也。今君爱老,而恩无所不逮,治国之本也。” 公笑,有喜色。晏子曰:“圣王见贤以乐贤,见不肖以哀不肖。今请求老弱之不养,鳏寡之无室者,论而共秩焉。” 公曰:“诺。”于是老弱有养,鳏寡有室。 景公探雀鷇鷇弱反之晏子称长幼以贺第九 景公探雀鷇,鷇弱,反之。晏子闻之,不待时而入见景公。公汗出惕然,晏子曰:“君何为者也?” 公曰:“吾探雀鷇,鷇弱,故反之。” 晏子逡巡北面再拜而贺曰:“吾君有圣王之道矣!” 公曰:“寡人探雀鷇,鷇弱,故反之,其当圣王之道者何也?” 晏子对曰:“君探雀鷇,鷇弱,反之,是长幼也。吾君仁爱,曾禽兽之加焉,而况于人乎!此圣王之道也。” 景公睹乞儿于涂晏子讽公使养第十 景公睹婴儿有乞于涂者,公曰:“是无归矣!” 晏子对曰:“君存,何为无归?使吏养之,可立而以闻。” 景公惭刖跪之辱不朝晏子称直请赏之第十一 景公正昼,被发,乘六马,御妇人以出正闺,刖跪击其马而反之,曰:“尔非吾君也。”公惭而不朝。 晏子睹裔款而问曰:“君何故不朝?” 对曰:“昔者君正昼,被发,乘六马,御妇人以出正闺,刖跪击其马而反之,曰:‘尔非吾君也。’公惭而反,不果出,是以不朝。” 晏子入见。景公曰:“昔者寡人有罪,被发,乘六马,以出正闺,刖跪击马而反之,曰:‘尔非吾君也。’寡人以天子大夫之赐,得率百姓以守宗庙,今见戮于刖跪,以辱社稷,吾犹可以齐于诸侯乎?” 晏子对曰:“君勿恶焉!臣闻下无直辞,上有隐君;民多讳言,君有骄行。古者明君在上,下多直辞;君上好善,民无讳言。今君有失行,刖跪直辞禁之,是君之福也。故臣来庆。请赏之,以明君之好善;礼之,以明君之受谏。” 公笑曰:“可乎?” 晏子曰:“可。”于是令刖跪倍资无征,时朝无事也。 景公夜从晏子饮晏子称不敢与第十二 景公饮酒,夜移于晏子,前驱款门曰:“君至!” 晏子被元端,立于门曰:“诸侯得微有故乎?国家得微有事乎?君何为非时而夜辱?” 公曰:“酒醴之味,金石之声,愿与夫子乐之。” 晏子对曰:“夫布荐席,陈簠簋者,有人,臣不敢与焉。” 公曰:“移于司马穣苴之家。”前驱款门,曰:“君至!” 穣苴介胄操戟立于门曰:“诸侯得微有兵乎?大臣得微有叛者乎?君何为非时而夜辱?” 公曰:“酒醴之味,金石之声,愿与将军乐之。” 穣苴对曰:“夫布荐席,陈簠簋者,有人,臣不敢与焉。” 公曰:“移于梁丘据之家。”前驱款门,曰:“君至!” 梁丘据左操瑟,右挈竽,行歌而出。公曰:“乐哉!今夕吾饮也。微此二子者,何以治吾国;微此一臣者,何以乐吾身。” 君子曰:“圣贤之君,皆有益友,无偷乐之臣,景公弗能及,故两用之,仅得不亡。” 景公使进食与裘晏子对以社稷臣第十三 晏子侍于景公,朝寒,公曰:“请进暖食。” 晏子对曰:“婴非君奉馈之臣也,敢辞。”公曰:“请进服裘。” 对曰:“婴非君茵席之臣也,敢辞。”公曰:“然夫子之于寡人何为者也?” 对曰:“婴,社稷之臣也。”公曰:“何谓社稷之臣?” 对曰:“夫社稷之臣,能立社稷,别上下之义,使当其理;制百官之序,使得其宜;作为辞令,可分布于四方。”自是之后,君不以礼,不见晏子。 晏子饮景公止家老敛欲与民共乐第十四 晏子饮景公酒,令器必新,家老曰:“财不足,请敛于氓。” 晏子曰:“止!夫乐者,上下同之。故天子与天下,诸侯与境内,大夫以下各与其僚,无有独乐。今上乐其乐,下伤其费,是独乐者也,不可!” 晏子饮景公酒公呼具火晏子称诗以辞第十五 晏子饮景公酒,日暮,公呼具火,晏子辞曰:“诗云:‘侧弁之俄’,言失德也。‘屡舞傞傞’,言失容也。‘既醉以酒,既饱以德,既醉而出,并受其福’,宾主之礼也。‘醉而不出,是谓伐德’,宾之罪也。婴已卜其日,未卜其夜。” 公曰:“善。”举酒祭之,再拜而出。曰:“岂过我哉,吾托国于晏子也。以其家货养寡人,不欲其淫侈也,而况与寡人谋国乎!” 晋欲攻齐使人往观晏子以礼侍而折其谋第十六 晋平公欲伐齐,使范昭往观焉。景公觞之,饮酒酣,范昭曰:“请君之弃樽。”公曰:“酌寡人之樽,进之于客。”范昭已饮,晏子曰:“彻樽,更之。”樽觯具矣,范昭佯醉,不说而起舞,谓太师曰:“能为我调成周之乐乎?吾为子舞之。”太师曰:“冥臣不习。”范昭趋而出。 景公谓晏子曰:“晋,大国也,使人来将观吾政,今子怒大国之使者,将奈何?” 晏子曰:“夫范昭之为人也,非陋而不知礼也,且欲试吾君臣,故绝之也。” 景公谓太师曰:“子何以不为客调成周之乐乎?” 太师对曰:“夫成周之乐,天子之乐也,调之,必人主舞之。今范昭人臣,欲舞天子之乐,臣故不为也。” 范昭归以报平公曰:“齐未可伐也。臣欲试其君,而晏子识之;臣欲犯其礼,而太师知之。” 仲尼闻之曰:“夫不出于尊俎之间,而知千里之外,其晏子之谓也。可谓折冲矣!而太师其与焉。” 景公问东门无泽年谷而对以冰晏子请罢伐鲁第十七 景公伐鲁,傅许,得东门无泽,公问焉:“鲁之年谷何如?”对曰:“阴水厥,阳冰厚五寸。”不知,以告晏子。 晏子对曰:“君子也。问年谷而对以冰,礼也。阴水厥,阳冰厚五寸者,寒温节,节则刑政平,平则上下和,和则年谷熟。年充众和而伐之,臣恐罢民弊兵,不成君之意。请礼鲁以息吾怨,遣其执,以明吾德。”公曰:“善。”乃不伐鲁。 景公使晏子予鲁地而鲁使不尽受第十八 景公予鲁君地,山阴数百社,使晏子致之,鲁使子叔昭伯受地,不尽受也。晏子曰:“寡君献地,忠廉也,曷为不尽受?” 子叔昭伯曰:“臣受命于君曰:‘诸侯相见,交让,争处其卑,礼之文也;交委多,争受少,行之实也。礼成文于前,行成章于后,交之所以长久也。’且吾闻君子不尽人之欢,不竭人之忠,吾是以不尽受也。”晏子归报公,公喜笑曰:“鲁君犹若是乎。” 晏子曰:“臣闻大国贪于名,小国贪于实,此诸侯之通患也。今鲁处卑而不贪乎尊,辞实而不贪乎多,行廉不为苟得,道义不为苟合,不尽人之欢,不竭人之忠,以全其交,君之道义,殊于世俗,国免于公患。” 公曰:“寡人说鲁君,故予之地,今行果若此,吾将使人贺之。” 晏子曰:“不!君以欢予之地,而贺其辞,则交不亲,而地不为德矣。”公曰:“善。”于是重鲁之币,毋比诸侯,厚其礼,毋比宾客。君子于鲁,而后明行廉辞地之可为重名也。 景公游纪得金壶中书晏子因以讽之第十九 景公游于纪,得金壶,乃发视之,中有丹书,曰:“食鱼无反,勿乘驽马。” 公曰:“善哉!知苦言,食鱼无反,则恶其鱢也;勿乘驽马,恶其取道不远也。” 晏子对曰:“不然。食鱼无反,毋尽民力乎!勿乘驽马,则无置不肖于侧乎!” 公曰:“纪有书,何以亡也?” 晏子对曰:“有以亡也。婴闻之,君子有道,悬之闾。纪有此言,注之壶,不亡何待乎!” 景公贤鲁昭公去国而自悔晏子谓无及已第二十 鲁昭公弃国走齐,齐公问焉,曰:“君何年之少,而弃国之蚤?奚道至于此乎?” 昭公对曰:“吾少之时,人多爱我者,吾体不能亲;人多谏我者,吾志不能用;好则内无拂而外无辅,辅拂无一人,谄谀我者甚众。譬之犹秋蓬也,孤其根而美枝叶,秋风一至,根且拔矣。” 景公辩其言,以语晏子,曰:“使是人反其国,岂不为古之贤君乎?” 晏子对曰:“不然。夫愚者多悔,不肖者自贤,溺者不问坠,迷者不问路。溺而后问坠,迷而后问路,譬之犹临难而遽铸兵,噎而遽掘井,虽速亦无及已。” 景公使鲁有事已仲尼以为知礼第二十一 晏子使鲁,仲尼命门弟子往观。子贡反,报曰:“孰谓晏子习于礼乎?夫礼曰:‘登阶不历,堂上不趋,授玉不跪。’今晏子皆反此,孰谓晏子习于礼者?”晏子既已有事于鲁君,退见仲尼,仲尼曰:“夫礼,登阶不历,堂上不趋,授玉不跪。夫子反此乎?” 晏子曰:“婴闻两槛之闲,君臣有位焉,君行其一,臣行其二。君之来速,是以登阶历堂上趋以及位也。君授玉卑,故跪以下之。且吾闻之,大者不逾闲,小者出入可也。”晏子出,仲尼送之以宾客之礼,不计之义,维晏子为能行之。 晏子之鲁进食有豚亡二肩不求其人第二十二 晏子之鲁,朝食进馈膳,有豚焉。晏子曰:“去其二肩。”昼者进膳,则豚肩不具。侍者曰:“膳豚肩亡。” 晏子曰:“释之矣。”侍者曰:“我能得其人。” 晏子曰:“止。吾闻之,量功而不量力,则民尽;藏余不分,则民盗。子教我所以改之,无教我求其人也。” 曾子将行晏子送之而赠以善言第二十三 曾子将行,晏子送之曰:“君子赠人以轩,不若以言。吾请以言之,以轩乎?”曾子曰:“请以言。” 晏子曰:“今夫车轮,山之直木也,良匠揉之,其圆中规,虽有槁暴,不复嬴矣,故君子慎隐揉。和氏之璧,井里之困也,良工修之,则为存国之宝,故君子慎所修。今夫兰本,三年而成,湛之苦酒,则君子不近,庶人不佩;湛之縻醢,而贾匹马矣。非兰本美也,所湛然也。愿子之必求所湛。婴闻之,君子居必择邻,游必就士,择居所以求士,求士所以辟患也。婴闻汩常移质,习俗移性,不可不慎也。” 晏子之晋睹齐累越石父解左骖赎之与归第二十四 晏子之晋,至中牟,睹敝冠反裘负刍,息于涂侧者,以为君子也,使人问焉。曰:“子何为者也?”对曰:“我越石父者也。” 晏子曰:“何为至此?”曰:“吾为人臣,仆于中牟,见使将归。” 晏子曰:“何为为至仆?”对曰:“不免冻饿之切吾身,是以为仆也。” 晏子曰:“为仆几何?”对曰:“三年矣。” 晏子曰:“可得赎乎?”对曰:“可。” 遂解左骖以赠之,因载而与之俱归。至舍,不辞而入,越石父怒而请绝,晏子使人应之曰:“吾未尝得交夫子也,子为仆三年,吾乃今日睹而赎之,吾于子尚未可乎?子何绝我之暴也。” 越石父对之曰:“臣闻之,士者诎乎不知己,而申乎知己,故君子不以功轻人之身,不为彼功诎身之理。吾三年为人臣仆,而莫吾知也。今子赎我,吾以子为知我矣;向者子乘,不我辞也,吾以子为忘;今又不辞而入,是与臣我者同矣。我犹且为臣,请鬻于世。” 晏子出,见之曰:“向者见客之容,而今也见客之意。婴闻之,省行者不引其过,察实者不讥其辞,婴可以辞而无弃乎!婴诚革之。” 乃令粪洒改席,尊醮而礼之。越石父曰:“吾闻之,至恭不修途,尊礼不受摈。夫子礼之,仆不敢当也。”晏子遂以为上客。 君子曰:“俗人之有功则德,德则骄,晏子有功,免人于厄,而反诎下之,其去俗亦远矣。此全功之道也。” 晏子之御感妻言而自抑损晏子荐以为大夫第二十五 晏子为齐相,出,其御之妻从门闲而窥,其夫为相御,拥大盖,策驷马,意气扬扬,甚自得也。既而归,其妻请去。夫问其故,妻曰:“晏子长不满六尺,相齐国,名显诸侯。今者妾观其出,志念深矣,常有以自下者。今子长八尺,乃为人仆御;然子之意,自以为足,妾是以求去也。” 其后,夫自抑损。晏子怪而问之,御以实对,晏子荐以为大夫。 泯子午见晏子晏子恨不尽其意第二十六 燕之游士,有泯子午者,南见晏子于齐,言有文章,术有条理,巨可以补国,细可以益晏子者,三百篇。睹晏子,恐慎而不能言。晏子假之以悲色,开之以礼颜,然后能尽其复也。客退。晏子直席而坐,废朝移时。在侧者曰:“向者燕客侍,夫子胡为忧也?” 晏子曰:“燕,万乘之国也;齐,千里之涂也。泯子午以万乘之国为不足说,以千里之涂为不足远,则是千万人之上也。且犹不能殚其言于我,况乎齐人之怀善而死者乎!吾所以不得睹者,岂不多矣!然吾失此,何之有也。” 晏子乞北郭骚米以养母骚杀身以明晏子之贤第二十七 齐有北郭骚者,结罘罔,捆蒲苇,织履,以养其母,犹不足,踵门见晏子曰:“窃说先生之义,愿乞所以养母者。” 晏子使人分仓粟府金而遗之,辞金受粟。有闲,晏子见疑于景公,出奔,过北郭骚之门而辞。北郭骚沐浴而见晏子曰:“夫子将焉适?” 晏子曰:“见疑于齐君,将出奔。” 北郭骚曰:“夫子勉之矣!” 晏子上车太息而叹曰:“婴之亡岂不宜哉!亦不知士甚矣。” 晏子行,北郭子召其友而告之曰:“吾说晏子之义,而尝乞所以养母者焉。吾闻之,养其亲者身伉其难。今晏子见疑,吾将以身死白之。” 着衣冠,令其友操剑,奉笥而从,造于君庭,求复者曰:“晏子,天下之贤者也;今去齐国,齐必侵矣。方见国之必侵,不若死,请以头托白晏子也。”因谓其友曰:“盛吾头于笥中,奉以托。”退而自刎。 其友因奉托而谓复者曰:“此北郭子为国故死,吾将为北郭子死。”又退而自刎。景公闻之,大骇,乘驲而自追晏子,及之国郊,请而反之。晏子不得已而反,闻北郭子之以死白己也,太息而叹曰:“婴之亡,岂不宜哉!亦愈不知士甚矣。” 景公欲见高纠晏子辞以禄仕之臣第二十八 景公谓晏子曰:“吾闻高纠与夫子游,寡人请见之。” 晏子对曰:“臣闻之,为地战者,不能成其王;为禄仕者,不能正其君。高纠与婴为兄弟久矣,未尝干婴之行,特禄之臣也,何足以补君乎!” 高纠治晏子家不得其俗乃逐之第二十九 高纠事晏子而见逐,高纠曰:“臣事夫子三年,无得,而卒见逐,其说何也?” 晏子曰:“婴之家俗有三,而子无一焉。”纠曰:“可得闻乎?” 晏子曰:“婴之家俗,闲处从容不谈议,则疏;出不相扬美,入不相削行,则不与;通国事无论,骄士慢知者,则不朝也。此三者,婴之家俗,今子是无一焉。故婴非特食馈之长也,是以辞。” 晏子居丧逊畣家老仲尼善之第三十 晏子居晏桓子之丧,粗衰,斩,苴绖带,杖,菅屦,食粥,居倚庐,寝苫,枕草。其家老曰:“非大夫丧父之礼也。” 晏子曰:“唯卿为大夫。”曾子以闻孔子,孔子曰:“晏子可谓能远害矣。不以己之是驳人之非,逊辞以避咎,义也夫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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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 ] 朱和羹

凡欲学书之人,工夫分作三段,初要专一,次要广大,三要脱化,每段三五年火候方足。初取古人之大家,一人以为宗主。门庭一立,脚根牢把,朝夕沉酣其中,务使笔笔相似,使人望之便知是此种法嫡,纵有谏我、谤我,我不为之稍动,常有一笔一画数十日不能合辙者,此际如触墙壁,全无入路。他人到此,每每退步、灰心。我于此心愈坚,志愈猛,功愈勤,一往直前,久之则有少分相应,初段之难如此。此后方做中段工夫,取魏、晋、唐、宋、元、明数十大家,逐字临摹数十日,当其临时,诸家形模,时时引入吾胸,又须步步回头顾祖,将诸家之长默识归源,庶几不为所诱,工夫到此,倏忽五六年矣。至末段则无他法,只是守定一家,以为宗主,又时出入各家,无古无今无人无我写个不休,到熟极处,忽然悟门大开,层层透入,洞见古人精奥,我之笔底迸出天机,变动挥洒,回想初时宗主不缚不脱之境,方可自成一家,到此又五六年。 书路小道夫,岂易易哉!能用笔便是大家、名家,必笔笔有活趣。飞鸿戏海,舞鹤游天,太傅之得意也;龙跃天门,虎卧凤阙,羲之之赏心也。即此数语,可悟古人用笔之妙。古人每称弄笔弄字,最可深玩。临《乐毅论》十五日,深悟藏蜂之妙;廿五日,深悟回腕藏锋并用;作为两层悟入,癸巳临来仲楼《十七帖》,深悟转换之妙;至二十日,又悟侧左让右之诀。余廿岁外见东坡书,即知其为偏锋,亦时有此疑,不敢率论,直至癸巳秋,见黄山谷小品于蒋子久家,其中有东坡不善作草书,只用诸葛笔,又云举背作案,倚笔成书,不能用双钩悬腕,自视此说,二十年不可解之疑,一日豁然冰解矣! 凡欲学书名世者,虽学楷学草,然当以行为主,守定一家以为宗主,专心临摹,得其用笔俯仰向背,姿态横生之处,一一入微,然后别取一种临数月,再将前所宗者临三月,觉此一番,眼力与前不同,如此数转,以各家之妙资我一人,转阻转变转变,转入转入转妙,如此三年,然后取所主书摹写数月,则飞动之态,尽入笔端,结体虽雅正,用笔则奇宕,此时真书草书行书一时尽悟,可入古人之室矣! 行书点画之间须有草意,盖笔笔飞动,纯是天真横溢,无迹可寻,而有遒劲萧远之致,必深得回腕藏锋之妙,而以自然出之。其先习《黄庭》、《洛神》以端其本,其后习各种草书以发其气,其中又习数十种行书以成其格,安得不至妙境。行书之功十倍草书。或曰古人有忙中不作草字,奈何?曰:斯人斯时所未学者,草耳,未学则以为难,理或然欤?或曰:此说误。不及作草者,不及起草再誊真耳。学行书即能通真,学真书不能通行。以此知行书之功不小。 锺太傅书,一点一画皆有篆隶之遗,至于结构,不如右军。格之凤翥龙蟠如张芝,如索靖,皆锺一家书,以右军视之,正如太羹元酒不复过而问矣!锺书须玩其点画,如鱼如虫如枯枝如坠石,其旨趣在点画之间,虽古却少变动,简却少蕴藉,于势之一字尚未尽致,若夫王则纯以势胜势,欹而反正,则又秘之又秘矣! 华亭少时,学李北海,又学米襄阳,于二家盘旋最久,故得李十之二三,得米十之六七。生平虽无所不临,而得力则在此。今后学董者,不得舍李米而竟取董也。盖以董学董终不是董。米中年方临颜。陈中丞好学书,元章授以提笔法,曰以腕抵纸,则笔端有指力,无臂力也。曰提笔亦可作小字乎?元章笑顾,小吏取纸书黼黻,赞笔划端严,字如蝇头,而位置规模皆若大字,因请其法。曰:无他,惟自今以往,每作字时,不可一字不提笔,久之自熟矣! 八法转换,要笔笔分得清,笔笔合得浑。所以能清能浑者,全在能留得笔住。留笔总在能换处,见之转换者,用笔一反一正也,此结构用笔也,即古人回腕藏锋之秘,不肯明言。所谓手授口诀者,试问笔如何能留由,先一步是用腕力,腕力用得不坠之时,方才用留,笔笔既留矣,如何能转,曰,即此提笔之果,能提笔,然又要认得换笔,自然笔笔清,笔笔浑。其法贵在窗下用熟,及临书时,一切相忘,惟有神气飞舞而已。所谓抽刀断水,断而不断是也。观舞剑而悟者,张旭也,斗蛇而悟者,文与可也。舞剑斗蛇最得古人用笔之妙,临来仲楼所刻《舞鹤赋》五年,字体始定。用笔四处,不可不留心,如出也收也放也转也。 余虽得元宰嫡传,初学书时,只临肥本《兰亭》,三年不辍,又不敢易他贴。介子尝笑其拙。三年后方临董书,旋临《官奴贴》,又稍涉坡仙北海,旋弃之,遂转学杨少师《乐志论》,又复有悟,但嫌其结构谨严,无疏散之致,又以《舞鹤赋》为主,如此二年,遂临二王全帖十册不停手,不下座者,七月及临毕。之后作字更拙陋,无一笔如意。余私心恨之,乃掷笔不敢作书者数月,后又猎心复萌,取旧日所临再虚心奋入,觉此际较从前大有不同,每一字中,又开无限法门,与我相瞻于静对之际,若以精微相合者,然后知古人之妙,未敢轻示后人,又必待后人有一分眼力,则见一分,有十分则见十分也。盖每字有数层悟入者,余乃知之又敛。我胜气淡,我妄心临颜、柳、欧、虞而寝食于褚者,数月于宋之四家,元之一家,明之诸家,皆无所不窥,而独以米老为最,又取从前诸帖,时时拈起,回旋往复屈指计之,不知费几许几月矣! 乙巳春,过昆陵,见王双白,双白见余书静正因偏,告同人曰:此似董而深于少师之法者,元宰之后一人也。因劝余,不必泛临各家,当以董为主,间入少师之法,已足成家传世也。自是始专业华亭,誓以终老。双白髫年,即从董先生游,今六十余矣。董历游南北,双白多从之,故笔法精深,自谓得不传之秘,又亲书三十二字授余,其中有“侧笔取势,晋人不传之秘”十字。余初见以为不然,盖势之一字,余未深明,然每从诸家之说,以为未有不从中锋而得者,今日侧笔,胡为乎第?余从事于此有年,惟此一势字未了得,毋中锋之过乎。归来临帖数百字试双白传法,犹未了解此势字。初秋一病,淹留至十九日不愈,即起坐亭中,见风吹竹叶相迎相亚,忽迫忽避,恍有所得,觉前日半解半阻,至此神悟顿开,涣然冰释矣!羲之云,执笔在手,手不知运,运笔在腕,腕不自执。此四句贵先讲明。透观此语,转腕之法贵矣。次选临古帖,择其佳者摹之,所贵识得弃取,次折笔点画之间一一折开,看其起止,法熟后自臻神化。以上五条乃元宰先生临池妙诀。 此外,侧笔取势,晋人不传之秘也。侧笔取势者,于结构处一反一正。所谓锋锋相向,此从运腕得之。凡字得势则活,得势则传。徐欣二字,让左侧右可悟势欹而反正。永兴抽刀断水,自谓于道有悟,及舞剑斗蛇龙蟠凤翥诸法,一以贯之矣!又,前人诗云:舵楼一夜雨催诗,果有蛟龙起墨池,悟得将军舞剑势,分明草圣折锋时。“势”字最妙侧笔取势,言其书画有锋,势欹而反正也。 丰南隅《考功》云:双钩悬腕,让左侧右,掌虚指实,意前笔后。此十六字,古人所传用笔之诀也。双钩悬腕,食指中指圆曲如钩,节与母指相齐,而撮管指尖则执笔,挺直大字,运上腕,小字运下腕,不使肉衬于指;让左侧右者,左腕让而居外,右腕侧而居中,当使笔管与鼻准相对,则颌下无欹斜之患;掌虚指实者,指不实则颤掣无准,掌不虚则窒碍无势,三指撮齐,上俯仰,进退往复,垂缩刚柔,曲直钩环,纵横转运,无不如意,则笔在画中而左右皆无病矣;若夫意前笔后,工夫熟后,方可臻也,非纸成堆,笔成冢,安能有此神化。此南隅论临池家法,矜为神妙。以余观之,只是搦管法,至所以运笔并未之及,况让左侧右,注解总非耶?或曰让左侧右,毕竟如何,此拗腕法也,亦只向右边之一法耳。 《六书》象形、会意、谐声,指事转注假借,发笔处、收笔处、转笔处皆有口授妙诀。又起不孤,伏不寡,亦双白妙语。陈眉公执笔撮于指尖,横担又斜又扁,不肯对客作书,恐人盗去笔法,此与古人执笔稍异。右军执笔向内,大令执笔向外,鲁公执笔真正中锋,今持其墨迹,向日中照之,划中微有一线,其色更黑,画画皆然。三人执笔虽不同,然皆悬腕、悬肘。董先生学大令,邹虎臣则全仿鲁公。 董先生于明朝书家不甚许可,或有推祝枝山者曰,枝山只能作草,颇不入格。于文徵明,但服其能画,于米万钟则更唾之矣。于黄邓稍蒙许可。董用羊毫,其头甚长,约一寸七八分,又略丰美。所谓毫毛茂茂,但笔笔尖耳!用之写小楷、小行或微杂紫毫。若匾额宜用羊毫,字大者,绝不用棕及猪毫。匾额横字,书宜长瘦,不宜扁阔。直竖匾额,高悬七八丈者,上字宜微大,下字宜微小,大字宜笔笔用力,黑多白少,言用笔宜肥也。 凡写字,先小字后大字,先缜密后纵宕,理所必然。王觉斯字,课一日,临帖一日,应请索,以此相间,终身不易。大抵临摹不可一日间断耳。觉斯字,一味用力,彼必误认铁画银钩,所以魔气太大。先生每云,吾书无他奇,但姿态高秀,为古今独步耳。心忘手,手忘笔,笔忘法,纯是天真潇洒。邹虎臣初学书最服膺董先生,及双钩悬腕三年而后成之。又邹虎臣评“宋四家”书,蔡曰嫩,苏曰俗,黄曰野,米曰贱,以其偏旁欹斜鲜庄雅之度耳。 毗陵有“束第”二字,经一尺五六寸,乃元宰书,真得势字。元宰尝云,余学三十年,悟得书法而能实证者,在起倒收束处耳,过此一关,虽右军父子亦无奈何耳! 转左侧右乃右军字势。所谓迹似欹而反正者,世人不能解也。字之巧处在用笔,尤在用墨。然非多见古人真迹,不足与谈此窍也。盖用笔之难,难在遒劲,而遒劲非怒笔木僵之谓。乃如大力之人,通身是力,倒辄能起,此惟褚河南虞永兴得之,须悟后始知余言也。颜平原屋漏痕、折钗股,谓欲藏锋,后人不识,遂以墨猪当之,皆成俗笔。痴人前不得说梦,欲知屋漏痕、折钗股,当于圆熟处求之,未可朝执笔而暮合辙也。 吾学书在十七岁时,先是吾家仲子名传绪,与余同试于郡,郡守以余书拙置第二,自是始发愤临池矣。初师颜平原《多宝塔碑》,又改学虞永兴,以为唐不如晋,遂专仿《黄庭经》及锺元常《宣示表》、《戎辂表》、《丙舍帖》,凡三年,自谓偪古不复,以文徵仲祝希哲置之眼角比。游嘉兴,得亲观项子京家藏古人真迹,又见右军《官奴帖》于金陵,方悟从前妄自标许,譬如香岩和尚,一经洞山问倒,愿一生作粥饭僧,余亦愿焚笔砚矣。然自此,渐渐有心得,今将二十七年,犹作随波逐流书。虽翰墨小道,其艰如此,况学道乎? 庚戍二月二十日华亭论书。内度景有历代内府玉宝及历代名人图章,又有一长印云:“玉皇殿上掌书仙。”此七字甚俗,然朱色如新,是亦一奇。观其语,疑宋徽宗所用之物也。古洲藏此神物,提督马进宝欲得之,以为进京入贡之用。古洲索价虽三千金,亦权意终无售意也。马价六百金,古洲不应。有人献计于马,遂以暗通海上郑成功为名,发兵黑夜围古洲宅,擒置于狱,凡家之所藏尽为马有,不独内景经也。又馈金珠乃得免。后马自京师还,召古洲一饭而已。刘玉少家藏眉公真迹甚多。余昔婆娑其下,见一白纸,便面,横书“闲挥白羽扇”五字,此款极新。山谷小品云:心能转腕,手能转笔,书字便如人意。观眉公此书,方知古人工书无他奇,但能用笔耳。大令草书淳古,殊近伯英,论者以右军草入能品,大令草入神品。余以右军父子草书比之,文章右军似左氏,大令似庄周,似右军者,惟颜鲁公,杨少师仿佛大令耳。山谷谓《洛神赋》非王子敬书。以字格笔力去之太远,乃米宣猷书。山谷诗云:小字莫作痴冻蝇,乐毅论胜遗教经,大字无《瘗鹤铭》,隋人作计终后人,自成一家始逼真。然适能作小楷,亦不能摆脱规矩。客曰:子何不舍子之冻蝇?余无以应,因知此技非得不传之秘者,未易易也。凡欲作书,先端坐静思,随意所适,言不出口,气不盈息,沉密寡默,如对至尊,则无不美也。褚河南印印泥,张长史锥画沙,颜太师屋漏痕、折钗股,怀素飞鸟出林惊蛇入草,可以悟入也。 肥字须要有骨,瘦字须要有肉。字美观则不古,初见之使人甚爱,次见之则得其不到古人处,三见之则其不合者盈眼矣。故观今人之字,如观文绣,观古人之字,如观钟鼎,行行须求合法,字字须求生动。 《淳化阁帖》初刻系枣版,银定拓。余友吴天定为余父述古公门人所居,又相怜。余朝夕得把玩后,湖广胡天骝出一册见示,乃二王草书,生动变化,余一见即知为潭帖,在淳化之上。观其后款,果然为二王草书。邢子愿得力于此。淳化秘阁续帖内欧阳太子率更、李太白皆极妙。太白字,天真豪放,逼似其为人,云得力于南唐李后主七法。余见董先生所刻戏鸿堂、宝鼎斋、来仲楼,书种堂正续,二刻鹪了瓴、红绶轩、海鸥堂、青来馆、蒹葭室、众香堂、大来堂、研庐帖十余种,其中惟戏鸿堂、宝鼎斋为最。先生平生学力皆在此二种,其余诸帖,研蚩各半,而最劣者,则青众香也。笔意酷似杨彦仲,疑其伪作也。 《淳化阁贴》所见诸本,皆系钱文倩物。文倩囊涩,先质六册于一富贾,余四册,余尝见之。其中二王一册,笔法秀宕,下真迹一等,果俊物也,细玩却是潭帖。在明朝唯陕西肃王府翻刻石拓为最妙,谓之肃本。从宋拓原本双钩勒上石所刻,费数万,较今市本相去天渊焉。 明朝法贴,大刻有“郁冈斋”乃王氏所刻,“停云馆”乃文氏所刻。“郁冈斋”余童年曾见之,不复记忆。“停云馆”余见之于张玉立家,其中《黄庭》、《兰亭》刻有多种,而帖中所载宋、元诸家最详。又涿州冯相公所刻“快雪堂”,亦备载苏、米书,采摭颇精,于晋魏历代之书,十得四五耳。至于董先生所刻“戏鸿堂“、“宝鼎斋”,临摹历代大家及自书题跋,精妙绝伦,近则可掩“郁冈斋”,远则踞诸《淳化》各种名帖之上,诚罕观也。 余见二王帖十卷,首幅刻右军、大令二像,前六卷皆右军书,后三卷皆大令书,共一百七十余页,末一卷皆名贤题跋,乃金坛李氏所刻。李为元、明两朝世家,故能办此。余曾不停手临七月余,后以乏米,质之张氏,得六星后未能赎,可叹耳! 二王有《甲戍帖》,在《淳化》之上。宜兴蒋如奇,号邃初,在扬州盐商家得之,价值千金。蒋与刘馀佑同年,蒋死,其子中落,适刘子名芳烈者,为镇江太守,蒋子修谒刘,请看不还,以北寄为辞,及蒋归,然刘所赠不下数百金也,后数年,蒋游京师谒馀佑,又赠数百金。蒋遂不敢言,至今竟为刘氏所有。 米南宫对宋仁宗曰:“蔡京不得笔,蔡卞得笔,而乏逸气,蔡襄勒字,杜衍摆字,黄庭坚描字,苏轼画字,臣刷字。” 余学书十六年,方悟得势字,至二十七年,方悟得三折笔锋。今人把笔无几时,便思挥屏扇纤素,开口便轻议前贤,只是不自知丑态耳。历代名家,各有妙悟,如孤蓬自振,惊沙坐飞,如飞鸟出林,惊蛇入草,如折钗股屋漏痕、锥画沙、印印泥,如两峰出云,忽然自合,如见舞剑器,如见道斗蛇,如闻嘉陵江声,乃于道字方有悟,抽刀断水,总只悟得个势字,是取势又兼用笔,其余三折锋之说,自卫夫人及羲、献而后无有问途者,岂知之,固秘之耶。抑得势即三折笔耶,可以不言耶,妙极! 落笔要有疏宕纵逸之气,凡作字时,便存此想,不可忽略,然必在极熟之后,笔忘手,手忘笔,方能臻此三折笔法。 元宰以争座位为颜书第一,为其字相连属,诡异飞动得于意外,最为深思。 学书之人先须笔笔能到古人,及至到处,则须劈破天荒自成一家。秦少游绝爱政黄牛书,问其笔法,政曰:字,心书也。着意则不佳,故每求儿童书以观其神气。 余学书在戊子元旦至甲申二十七年,临摹古帖备极苦心,虽时与古人盘旋,然堂奥未窥也。壬子腊月回山西陈家集,晴窗之下,偶临元宰禅悦一则,忽悟得变化笔法,然非口授,亦不能透彻耳。 凡临贴到数月之后,工夫沉密则平日笔意反为法所缚,动笔辄更拙滞,不得如意,如须换一两种帖,庶前之所临,活变生动,从不经意处潇洒而出。临小字是日,不得为人写大字,临大字是日,不得为人写小字,若转换数日笔意飞舞,厥迹既佳,大小亦可任意矣! 余十六岁时,过金陵,侄孙直儒家见其五百金所购欧书《乐志论》墨迹,余极爱之,因屡愿习此种,又苦其难弃前学,心识其法,五十二年未尝语人,后传李锡奇、乐继武及明晋卿子,名观者共传三人焉。在直孺家见颜鲁公《争坐位》墨迹,在唐版纸上无一字涂抹遗漏,与世所传草稿不同,字形瘦劲奇变,踊跃生动,如龙眼大,后幅并无人题跋,只有数行落年月姓名,但云是鲁公当日誊清,上之当事者,历代藏之。粤西荔波县瑶蛮洞中,传为世宝。万历末,有浙西顾姓者,官于其地,诱而得之,藏于其家。天启间转入吴门韩某之手,直儒用八百金购得之。此卷华亭且未之见,况前此书家乎?宜其题跋之无人也。余得华亭门人传法,眼能小具别鉴,故知其为真迹也。 镇江曹次师家藏苏、米真迹,来扬求售。米之用笔,顿跌清古,与世所传真壤十纸,相去天渊,即较之方圆庵《张志孝碑》,亦不相类。乍视之,不知为米书。米老儒古帖,结构盘桓,气魄雄浑,笔意磊落。王双白云:明朝只有一大家,董元宰是也,下此都是名家。总明朝书家论之,可与唐宋匹者,一邓太素,二邹衣白,三倪苏门,四陈眉公,盖太素得力于米而天姿古劲有屈铁之势,全以骨胜,所少者细筋,又无变化,新新之态。至于邹书则中锋悬腕,荧迥刚劲,但拘于颜法,又时伤瘦硬,未能变化耳。若倪书,笔法秀逸,从董脱胎,于历代之法蕴蓄宏深,而出之简远,不似他人着力。陈眉公用笔甚活,自成一家,能于紧处用藏锋,其结构如松柯掩缭,有骨有趣,从苏脱胎,一毫不背。此四人皆亚于董,正是孔门有四哲耳。 凡用新笔,以滚水洗毫二三分,胶腥散毫为之一净则刚健者,遇滚水必软熟,与笔中柔毫为一类,后以指攒圆,且不可令曲,听干三四日后,剔砚上垢,去墨腥,新水浓研,即以前笔饱醮,仍深二三分,不可濡水,随意作大小字百余个,再以指攒圆,直候干收贮,量所用笔头浅深清水缓开,如意中式,然后醮墨,此华亭秘传也。又作字先开笔,开笔之法,先点清水,少歇又点,如此三次,令水透毫,然后取笔向干净砚上旋转捺之,令四面之毫,无一不和,又由浅入深,令四面毫之润处无一丝不齐,酌字大小,以分浅深。若临米,纵小字亦须深开,运用轻重方能随意。若写毕,亦另有秘传。 凡作字时,几上当安笔七八枝或十余枝,若用笔少不如意即弃去另换一枝,勿惜小费致留恶札于世相传。善书者不择笔,此英雄欺人语也。 凡书字,墨须新磨,重按缓转,则汁细色鲜,书笺纸宜用烟墨,书宣纸宜用胶墨。书熟宣胶墨与烟墨同研乃佳。若纯用烟墨,一经裱后,则墨色晕出,字迹模糊矣。研墨成后,必须令其停十余分钟,乃取笔醮写之,则光彩异常。又,墨须浓,笔须健,以健笔用浓墨,则作字有力而气韵浮动。又作字须有胆,胆大则悬腕自足,胆小虽悬肘不成。 凡书字,自运在服古,临古须有我,两者合之则变美,离之则两伤。临古须要无我,一有我便是已意,必不能与古人相消息。摄天地清明之气,入指腕间,方能与造化相通,而尽万物之变态,然非穷极古今,一步步脚踏实地,积习久之,纵横变化无适不当,必不能地负海涵,独扛百斛。故知千里者跬步之积,万仞者尺寸之移。孙虔礼云,察之者尚精,拟之者贵似。凡临古人,始必求其甚似,久久剥换遗貌,取神则相契,在牝牡骊黄之外,斯为神似。宋人谓,颜字学褚,绝不相似。此可悟临古之妙矣! 凡临古人,始在能取,继则能舍。能取易,能舍难,然不能取无由能舍。善学柳下惠,莫若鲁男子,于此可悟舍法。非折骨还父,折肉还母,何从现得清静法身来。余忆七岁时,读书东门王忆峰家,王称道董先生之学,余即慕其为人。余十七岁时,得笔法于南都。所谓手授口诀者,于此始知之。十九岁得“宝鼎斋”初拓,甚爱之。是时购先生真迹,然余以沉溺八股,既鲜闲暇,又生畏惮,是以不果学。乙酉之变,余家片纸只字都无存者,避乱湖边,教授阅三四年,复购数种。丙戊春,学永兴真书,两月即弃去,仍临肥本《兰亭》,直到戊子元旦,始落笔志毕生。于此年三月廿四日临《所堂大罗经·止静太古》一则。岁月蹉跎,忽惊老迈,古之书家,自成童即能把笔,如大令六七岁受笔法,一到壮年,名满四方。子昂三十八岁已官就名成。余年四十八始有此志,不知何年得入古人之室,亦帷有立志坚定,工夫不懈,庶几有成耳。 折须提笔,转须捻笔,折乃圆,圆乃劲。 习古人书,必须专精一家,至于信手触笔,无所不似,然后可兼收并蓄,淹贯众有,亦决不能自成一家。若专此一家,到得似来,只为此一家所盖,枉费一生气力。又临古须透一步,翻一局,乃适得其正。古人言,智过其师,方名得髓。此最解人语。 人必各自立一家,乃可与古人相抗。魏晋迄今,无有一家同者,非由风会迁流,亦缘规模自树。仆常谓,使右军在今日,亦学不得,正恐为古人所盖耳。作书须笔笔有原本乃佳,一笔杜撰便不成字。作书不可不通篆隶,今人作书,别字满纸,只缘其末,未详其本,随意写写耳。通篆法则字体无差,通隶法则用笔有则,此入门第一正步。 东坡论唐六家书,永禅师骨深称体兼众妙精能之至,反造疏淡。欧阳率更妍紧拔群,尤工于小楷。褚河南清远潇洒,微杂隶体。张长史草书颓然天放,略有点画处而意态自足,号为神逸。颜鲁公雄秀独出,一变古法,后之作者,殆难复措手。柳少师本于颜而能自出新意,其言心正则笔正者,非独讽谏,理固然也。东坡于唐代变迁之迹论之最精,而武断私造之字则置而不论也。北宋书家,东坡及山谷米襄阳大抵高际阔步,气韵轩昂,或诋其棱角怒张则失之过。蔡襄李时亦有声于时。宣和时徽宗留意书法,得杜唐稽一人书法不传。高宗南渡,力图恢复,乃作评书之文,为翰墨志,玩物而已。大旨可宗,惟在羲、献,彼何不援羲之之言曰:区区江右,固足以寒心乎!后之学书者,当思有益于国家社会乃可。 宋以后书家,变迁最异者为洪武体或谓之宋字,横细纵角,字体方正,施之刻书,良有裨益,惟文人习之者,除碑版亦无用之者,仅为书手(原为手民)专家之学也。 凡写榜书,须我之气足盖世,虽字寻丈,只如小楷,乃可指挥如意,有意展拓,即气为字所夺,便书不成。榜书每一字中,必有两笔不用力处,须安顿使简淡,令全字之势,宽然有余,乃能跌荡尽意,此正善用力处。 凡作榜书,不须拘结构长短阔狭,随其字体为之,则差参错落,自成法度,一排比令整齐,便是俗格。 凡榜书,三字须中一字略小,四字须中二字略小,若齐一则高悬起便中二字突出矣。又榜书结构体宜少长,高悬则方,若结体太方则高悬起便扁阔,而势散矣! 今楷书之匀圆丰满者,谓之馆阁体,类皆千手雷同。乾隆中叶后,四库馆开,而其风益盛。然此体唐宋亦有之。段成式《酉阳杂俎》诡习内载有官楷手书《沈括笔谈》云:三馆楷书不可谓不精不丽,求其佳处,则死无一笔是矣。窃以谓此种楷法为书手则可,士大夫亦从而效之,何耶?清朝若沈文恪、姜西溟之在圣祖时,查詹事、汪中允、陈弈禧之在世宗时,张文敏、汪文端之在高宋时,庶几卓尔不群矣。至若梁文定、彭文勤之楷法,则又昔人所云堆墨书矣! 凡写对联,落己名不宜太低,太低则吊脚不合格。若拓图章则宜留地步,不拓则少低亦可,总以合式为上乘。又首联宜站左边,对联宜站右边,以便路款。又凡字格宜上紧下松,留有余地,步且见人福泽。 定武《兰亭》石刻,出自率更,若以为率更所书者,余偿疑焉。太宗於此叙爱之如此其笃也,得之如此其难也,既欲寿诸贞石,嘉彼士林,乃舍右军之真迹用率更之临本,殆不然矣!后见何延之《兰亭始末记》云:帝得帖,命冯承素、韩通政等各拓数本赐太子诸王,一时能书如欧阳、虞、褚诸公,皆临拓相尚,刘竦嘉话录云:兰亭序,武德四年入秦府,贞观十年始拓以分赐近臣。何子楚跋云:唐太宗诏,供奉临《兰亭序》惟率更令欧阳询自拓之文夺其勒石留之禁中,然后知定武本乃率更相拓而非其手书也。又《兰亭博议》云:欧公集古不录定武本,自山谷喜定武本,于是士大夫争宝之。 欲学书者,必得传授。明季华亭董公其昌传执笔法于其邑人沈公荃、逮国朝传王公鸿绪,鸿绪传张公照,照传何公国宗,国宗传金陵梅君钜。余学书三十年后,始缘钜得其传,先是张公秘其法,不授人,一日同何公坐狱中,何公叩之再三,乃告之,仍嘱勿泄。及出狱,何公偏语人梅君,因得之。及张公总裁某馆梅君誊录馆中见公作书,狐裘袖拂几上。张公曰,观吾袖拂几乎,腕实悬而动也。于此可以知书法之秘诀矣,亦贵学者有恒耳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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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居即事

[ ] 王维

此诗主要是描述了诗人隐居山林之后的生活和心态写照,写出了生活的惬意,表达了诗人对田园风光的欣赏,也在字里行间透露出诗人的落寞之情。全诗语言清新,情趣盎然,传神地描绘了一幅田园生活图景,充分体现了王维“诗中有画”的特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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幽梦影 · 卷三 · 二十二

[ ] 张潮

孔子生于东鲁,东者生方。故礼乐文章,其道皆自无而有。释迦生于西方,西者死地。故受想行识,其教皆自有而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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诉衷情令 · 凭觞静忆去年秋

[ ] 晏几道

这首词描写孤独寂寞的相思之苦。开头两句,回忆去年秋天与情人在故溪头、桐树下相晤话别的情景。话别,是推断出来的,是根据下文的“恨”字说的,这恨,只能是离愁别恨。把相唔之处称作“故溪头”,也很有意思,加上一个“故”字,就把二人对年交往的情义包括进去了。接下来用“红叶题诗”的典故,是暗中把自己比喻幽闭的宫女,其孤独寂寞之情状依稀可见。过片三短句,写得很概括,但给读者留出的想象空间却很开阔。人是“漫倚高楼”,朝下面含情不语地凝望着悠悠的流水,此时此际,心中所忆、所想,所希冀、所企盼,均在不言之中。“水悠悠”之后接上“几多愁”,也许是巧合,这使读者联想到李后主的名句“问君能有几多愁,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”。所以,三个短句的表现力是相当强的。接下来,“雁书不到,蝶梦无凭”,巧妙地天然属对,把见不到信、做不成梦的情况通过典故表达出来,这一方面可与上片的用典相呼应,避免了失之单调的弊病,另一方面,也使得词句呈现出丰满的形象性,避免了抽象地空喊孤独、空喊寂寞的弊病。最后以“漫倚高楼”作结束,交代了全词所写的“凭觞静忆”和倚楼凝望的所在之处,使得主人公的活动有了个落脚点,这也是很必要的。还有一点很有意思,全词以倚楼作结,但倚楼的行为并没有停止,词读完了,在读者的印象中,好像主人公仍然在倚楼沉思,并没有移步离开那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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论语 · 泰伯篇 · 第九章

[ ] 孔子

子曰:“民可使由之,不可使知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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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子 · 第十三卷 · 尽心上 · 第三十九节

[ ] 孟子

齐宣王欲短丧。公孙丑曰:“为期之丧,犹愈于已乎?” 孟子曰:“是犹或紾其兄之臂,子谓之姑徐徐云尔,亦教之孝弟而已矣。”王子有其母死者,其傅为之请数月之丧。公孙丑曰:“若此者,何如也?” 曰:“是欲终之而不可得也。虽加一日愈于已,谓夫莫之禁而弗为者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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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风歌

[ ] 刘邦

此诗是汉高祖刘邦创作的一首诗歌,是他平黥布还,过沛县,邀集故人饮酒。酒酣时刘邦击筑,同时唱的这首歌。这首诗前两句直抒胸臆,雄豪自放。全诗充满着一种王霸之气,最后一句却也抒发了作者内心表现出对国家尚不安定的浓郁的担心,惆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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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吕 · 四块玉 · 风情

[ ] 兰楚芳

我事事村,他般般丑。丑则丑村则村意相投。则为他丑心儿真,博得我村情儿厚。似这般丑眷属,村配偶,只除天上有。 意思儿真,心肠儿顺。只争个口角头不囫囵。怕人知,羞人说,嗔人问。不见后又嗔,得见后又忖,多敢死后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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妙法莲华经 · 常不轻菩萨品第二十

[ ] 释迦牟尼

妙法莲华经(Saddharmapundarika-sutra),简称《法华经》,在古印度、尼泊尔等地长期流行。在克什米尔、尼泊尔和中国新疆、西藏等地有40多种梵文版本,分为尼泊尔体系、克什米尔体系(基尔基特)和新疆体系。尼泊尔体系版本约为11世纪后作品,保持完整,已出版5种校订本。1983年北京民族文化宫图书馆用珂罗版彩色复制出版了由尼泊尔传入、珍藏于西藏萨迦寺的法华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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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子 · 第五卷 · 滕文公上 · 第一节

[ ] 孟子

滕文公为世子,将之楚,过宋而见孟子。孟子道性善,言必称尧舜。 世子自楚反,复见孟子。孟子曰:“世子疑吾言乎?夫道一而已矣。成覸谓齐景公曰:‘彼丈夫也,我丈夫也,吾何畏彼哉?’颜渊曰:‘舜何人也?予何人也?有为者亦若是。’公明仪曰:‘文王我师也,周公岂欺我哉?’今滕,绝长补短,将五十里也,犹可以为善国。书曰:‘若药不瞑眩,厥疾不瘳。’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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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石岩下径行田诗

[ 南北朝 ] 谢灵运

《白石岩下径行田》是南朝宋诗人谢灵运的所写的一首五言诗。诗作先笼统而言“灾年民无生”,表明自己“爱深忧在情”。继写灾情实况,引出其理想中的农田水利工程。诗末六句,诗人叙写自己的心愿。该诗体现了诗人既有寻幽探胜,肆意游遨,“民间听讼,不复关怀”的一面;又有身处灾年,关心黎民,正视现实,注重农业的一面。全诗表达了诗人对贫困人民的同情之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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琐窗寒 · 初春和云臣韵

[ ] 林朝崧

雪洒红窗,雨敲碧瓦,晓寒偏紧。莺簧生涩,不似旧时淹润。 记前春、城南水边,内家车子绡成阵。只新年节候,连阴做暝,误他花信。 点尽。安仁鬓。拚满幅春词,秦灰同烬。纵然墨淡,还有啼红堪认。 况如今、苔花小笺,誓成乌鲗犹隐隐。最难忘、梅月朦胧,不耐施脂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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满江红 · 倦客新丰

[ ] 辛弃疾

《满江红·倦客新豐》是南宋词人辛稼轩创作於淳熙六年至七年(公元1179年—公元1180年)之间的一首词。 这首词大约是辛稼轩闲居上饶担任有名无实的祠官时所作,词人反对偏安江左,渴望用世立功,可是最终被迫无奈退隐田园。当时南宋小朝廷不以国家民族利益为重,坚持偏安投降政策,打击排斥爱国志士,使他们请缨无路,报国无门,只得解甲归田,卖剑买牛,终老山林,以酒浇愁,辛稼轩也是他们其中之一。 该词语言辛辣,笔锋锐利,既表达了词人自己忧国伤时的激愤之情,又表达了词人饱受劳碌奔波而最终一事无成的倦怠之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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破阵子

[ ] 晏殊

海上蟠桃易熟,人间好月长圆。惟有擘钗分钿侣,离别常多会面难。此情须问天。 蜡烛到明垂泪,熏炉尽日生烟。一点凄凉愁绝意,谩道秦筝有剩弦。何曾为细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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菜根谭 · 修身

[ ] 洪应明

《菜根谭》是明朝还初道人洪应明收集编著的一部论述修养、人生、处世、出世的语录集,为旷古稀世的奇珍宝训。对于人的正心修身、养性育德,有不可思议的潜移默化的力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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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无人行

[ 南北朝 ] 吴均

《胡无人行》是南朝诗人吴均创作的一首乐府诗。这首诗通过描写一个血性男儿披肝沥胆、驰骋沙场的英姿和气概,表达了作者以身许国、建功立业的决心和志向。诗中前两句首先着力描绘杀敌立功的利器——宝剑;第三、四句用互文见义的手法写主人公持利剑、乘金羁铁骑穷追敌寇;第五、六句写边塞地区早霜,气候寒冷恶劣,衬托战争之严酷;最后两句直言为国不惜身死,并愿意剖开肝胆,让人品尝,来验证自己的忠贞不二。全诗风格豪迈,充满刚健之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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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浒传 · 第一百一十回 · 燕青秋林渡射雁 宋江东京城献俘

[ ] 施耐庵

话说当下宋江问降将胡俊,有何计策,去取东川、安德两处城池。胡俊道:“东川城中守将,是小将的兄弟胡显。小将蒙李将军不杀之恩,愿往东川招兄弟胡显来降。剩下安德孤城,亦将不战而自降矣。”宋江大喜,仍令李俊同去。一面调遣将士,提兵分投去招抚所属未复州县;一面差戴宗赍表申奏朝廷,请旨定夺,并领文申呈陈安抚,及上宿太尉书札。宋江令将士到王庆宫中,搜掳了金珠细软,珍宝玉帛。将违禁的龙楼凤阁,翠屋珠轩,及违禁器仗衣服,尽行烧毁。又差人到云安,教张横等将违禁行宫器仗等项,亦皆烧毁。 却说戴宗先将申文到荆南,申呈陈安抚。陈安抚也写了表文,一同上达。戴宗到东京,将书札投递宿太尉,并送礼物。宿太尉将表进呈御览。徽宗皇帝龙颜大喜,即时降下圣旨,行到淮西,将反贼王庆解赴东京,候旨处决。其余擒下伪妃、伪官等众从贼,都就淮西市曹处斩,枭示施行。淮西百姓遭王庆暴虐,准留兵饷若干,计户给散,以赡穷民。其阵亡有功降将,俱从厚赠荫。淮西各州县所缺正佐官员,速推补赴任交代。各州官多有先行被贼协从,以后归正者,都着陈瓘分别事情轻重,便宜处分。其征讨有功正偏将佐,俱俟还京之日,论功升赏。敕命一下,戴宗先来报知。那陈安抚等,已都到南丰城中了。那时胡俊已是招降了兄弟胡显,将东川军民版籍户口,及钱粮册籍,前来献纳听罪。那安德州贼人,望风归降。云安、东川、安德三处,农不离其田业,贾不离其肆宅,皆李俊之功。王庆占据的八郡八十六州县,都收复了。 自戴宗从东京回到南丰十余日,天使捧诏书驰驿到来。陈安抚与各官接了圣旨,一一奉行。次早,天使还京。陈瓘令监中取出段氏、李助及一行叛逆从贼,判了斩字,推出南丰市曹处斩。将首级各门枭示讫。段三娘从小不循闺训,自家择配,做下迷天大罪,如今身首异处,又连累了若干眷属。其父段太公先死于房山寨。 话不絮繁,却说陈安抚、宋先锋,标录李俊、胡俊、琼英、孙安功次,出榜去各处招抚,以安百姓。八十六州县,复见天日,复为良民。其余随从贼徒,不伤人者,拨还产业,复为乡民。西京守将乔道清、马灵,已有新官到任,次第都到南丰。各州县正佐贰官,陆续都到。李俊、二张、三阮、二童已将州务交代,尽到南丰相叙。陈安抚众官及宋江以下一百单八个头领,及河北降将,都在南丰,设太平宴,庆贺众将官僚,赏劳三军将佐。 宋江教公孙胜、乔道清主持醮事,打了七日七夜醮事,超度阵亡军将,及淮西屈死冤魂。醮事方完,忽报孙安患暴疾卒于营中。宋江悲悼不已,以礼殡殓,葬于龙门山侧。乔道清因孙安死了,十分痛哭,对宋江说道:“孙安与贫道同乡,又与贫道最厚。他为父报仇,因而犯罪,陷身于贼。蒙先锋收录他,指望日后有个结果。不意他中道而死。贫道得蒙先锋收录,亦是他来指迷。今日他死,贫道何以为情!乔某蒙二位先生厚恩,铭心镂骨,终难补报。愿乞骸骨归田野,以延残喘。”马灵见乔道清要去,也来拜辞宋江:“恳求先锋允放马某,与乔法师同往。”宋江听说,惨然不乐。因二人坚意要去,十分挽留不住,宋江只得允放。乃置酒饯别。公孙胜在傍,只不做声。乔道清、马灵拜辞了宋江、公孙胜,又去拜徉了陈安抚。二人飘然去了。后来乔道清、马灵都到罗真人处从师学道,以终天年。 陈安抚招抚赈济淮西诸郡军民已毕。那淮西乃淮渎之西,因此宋人叫宛州、南丰等处是淮西。陈安抚传令教先锋头目收拾朝京。军令传下,宋江一面先发中军军马,护送陈安抚、侯参谋、罗武谕起行,一面着令水军头领乘驾船只,从水路先回东京,驻扎听调。宋江教萧让撰文,金大坚镌石勒碑,以记其事,立石于南丰城东龙门山下。至今古迹尚存。降将胡俊、胡显置酒饯别宋先锋。后来宋江入朝,将胡俊、胡显反邪归正,招降二城之功,奏过天子。特授胡俊、胡显为东川水军团练之职。此是后话。 当下宋江将兵马分作五起进发,克日起行。军士除留下各州县镇守外,其间亦有乞归田里者。见今兵马共十余万,离了南丰,取路望东京来。军有纪律,所过地方,秋毫无犯。百姓香花灯烛价拜送。在路行了数日,五军前进,到一个去处,地名双林渡。宋江在马上,正行之间,仰观天上,见空中数行塞雁,不依次序,高低乱飞,都有惊鸣之意。宋江见了,心疑作怪。又听的前军喝采。使人去问缘由,飞马回报,原来是浪子燕青初学弓箭,向空中射雁,箭箭不空。却才须臾之间,射下十数只鸿雁。因此诸将惊讶不已。 宋江都唤燕青飞马前来。这燕青头戴着白范阳遮尘毡笠儿,身穿着鹅黄纻丝衲袄,骑一疋五明红沙马,弯弓插箭,飞马而来。背后马上,捎带死雁数只,来见宋江。下马离鞍,立在一边。宋公明问道:“恰才你射雁来?”燕青答道:“小弟初学弓箭,见空中群雁而来,无意射之。不想箭箭皆中。误射了十数只雁。” 宋江道:“为军的人学射弓箭,是本等的事。射的亲,是你能处。我想宾鸿避寒,离了天山,衔芦度关,趁江南地暖,求食稻粱,初春方回。此宾鸿仁义之禽,或数十,或三五十只,递相谦让。尊者在前,卑者在后,次序而飞,不越群伴。遇晚宿歇,亦有当更之报。且雄失其雌,雌失其雄,至死不配,不失其意。此禽仁、义、礼、智、信,五常俱备。空中遥见死雁,尽有哀鸣之意。失伴孤雁,并无侵犯,此为仁也。一失雌雄,,死而不配,此为义也。依次而飞,不越前后,此为礼也。预避鹰雕,衔芦过关,此为智也。秋南春北,不越而来,此为信也。此禽五常足备之物,岂忍害之。天上一群鸿雁,相呼而过,正如我等弟兄一般。你却射了那数只,比俺弟兄中失了几个。众人心内如何?兄弟,今后不可害此礼义之禽。”燕青默默无语,悔罪不及。宋江有感于心,在马上口占一首诗道: “山岭崎岖水渺茫,横空雁阵两三行。忽然失却双飞伴,月冷风清也断肠。” 宋江吟诗罢,不觉自己心中凄惨,睹物伤情。当晚屯兵于双林渡口。宋江在帐中,因复感欢燕青射雁之事,心中纳闷。叫取过纸笔,作词一首: “楚天空阔,雁离群万里,恍然惊散。自顾影欲下寒塘,正草枯沙净,水平天远。写不成书,只寄的想思一点。暮日空濠,晓烟古堑,诉不尽许多哀怨。拣尽芦花无处宿,叹何时玉关重见!嘹呖忧愁鸣咽,恨江渚难留恋。请观他春昼归来,画梁双燕。” 宋江写毕,递与吴用、公孙胜看。词中之意,甚是有悲哀忧戚之思。宋江心中郁郁不乐。当夜吴用等设酒备肴,饮酌尽醉方休。次早天明,俱各上马,望南而行。路上行程,正值暮冬,景物凄凉。宋江于路,此心终有所感。不则一日,回到京师。屯驻军马于陈桥驿,听候圣旨。 且说先是陈安抚并侯参谋中军人马入城,已将宋江等功劳奏闻天子。报说宋先锋等诸将兵马,班师回京,已到关外。陈安抚前来启奏,说宋江等诸将,征战劳苦之事。天子闻奏,大加称赞。陈瓘、侯蒙、罗戩各封升官爵,钦赏银两段疋。传下圣旨,命黄门侍郎,宣宋江等面君朝见,都教披挂入城。有诗为证: 去时三十六,回来十八双。纵横千万里,谈笑却还乡。 且说宋江等从将一百八人,遵奉圣旨,本身披挂,戎装革带,顶盔挂甲,身穿锦袄,悬带金银牌面,从东华门而入,都至文德殿,朝见天子。拜舞起居,山呼万岁。皇上看了宋江等众将英雄,尽是锦袍金带。惟有吴用、公孙胜、鲁智深、武松身着本身服色。天子圣意大喜。乃曰:“寡人多知卿等征进劳苦,剿寇用心,中伤者多,寡人甚为忧戚。”宋江再拜奏道:“托圣上洪福齐天,臣等众将虽有金伤,俱各无事。今元凶授首,淮西平定,实陛下威德所致。臣等保劳之有!”再拜称谢。奏道:“臣等奉旨,将王庆献俘阙下,候旨定夺。”天子降旨,着法司会官,将王庆凌迟处决。宋江将萧嘉穗用奇计克复城池,保全生灵,有功不伐,超然高举。天子称奖道:“皆卿等忠诚感动。”命省院官访取萧嘉穗,赴京擢用。宋江叩头称谢。那些省院官,那个肯替朝廷出力,访问贤良。此是后话。 是日,天子特命省院等官计议封爵。太师蔡京、枢密童贯商议奏道:“目今天下尚未静平,不可升迁。且加宋江为保义郎,带御器械,正受皇城使。副先锋卢俊义加为宣武郎,带御器械,行营团练使。吴用等三十四员,加封为正将军。朱武等七十二员,加封为偏将军。支给金银,赏赐三军人等。”天子准奏,仍敕与省院众官,加封爵禄,与宋江等支给赏赐。宋江等就于文德殿顿首谢恩。天子命光禄寺在设御宴。怎见的好宴?但见: 香焚宝鼎,花插金瓶。挂虾须织锦帘栊,悬翡翠销金帐幕。武英宫里,屏帏画舞鹤飞鸾。文德殿中,御座描盘龙走凤。屏开孔雀,列华筵君臣共乐。褥隐芙蓉,设御宴文武同欢。珊瑚碟仙桃异果,玳瑁盘凤髓龙肝。鳞鳞脍切银丝,细细茶烹玉蕊。七珍嵌箸,好似碧玉琉璃。八宝装匙,有如红丝玛璃。玻璃碗满泛马乳羊羔,琥珀杯浅酌瑶池玉液。合殿金花翠叶,满筵锦绣绮罗。仙音院听唱新词,教坊司吹弹歌曲。几多食味烹金鼎,无限香醪泻玉壶。黄金殿上,君王亲赐紫霞杯。白玉阶前,臣子承恩沾御酒。将军边塞久劳心,今日班师朝圣主。佳人齐贺升平曲,画鼓频敲得胜回。 当日天子亲赐御宴已罢,钦赏宋江锦袍一领,金甲一副,名马一疋。卢俊义等赏赐,尽于内府关支。宋江与众将谢恩已罢,尽出宫禁,都到西华门外,上马回营。一行众将,出的城来,直至行营安歇,听候朝廷委用。 当日法司奉旨会官,写了犯由牌,打开囚车,取出王庆,判了“剐”字,拥到市曹。看的人压肩叠背。也有唾骂的,也有嗟叹的。那王庆的父王砉,及前妻丈人等诸亲眷属,已于王庆初反时,收捕诛夷殆尽。今日只有王庆一个,簇拥在刀剑林中,两声破鼓响,一棒碎锣鸣,枪刀排白雪,皂纛展乌云。刽子手叫起恶杀都来。恰好午时三刻,将王庆押到十字路头。读罢犯由,如法凌迟处列。看的人都道: 此是恶人榜样,到底骈首戕身。若非犯着十恶,如何受此极刑。 当下监斩官将王庆处决了当,枭首施行,不在话下。 再说宋江众人受恩回营。次日,只见公孙胜直至行营中军帐内,与宋江等众人打了稽首,便禀宋江道:“向日本师罗真人嘱付小道,已曾预禀仁兄,令小道送兄长还京师毕日,便回山中学道。今日兄长功成名遂,贫道亦难久处。就今拜别仁兄,辞了众位,即今日便归山中,从师学道,侍养老母,以终天年。”宋江见公孙胜说起前言,不敢翻悔,潸然泪下。便对公孙胜道:“我想昔日弟兄相聚,如花方开。今日弟兄分别,如花零落。吾虽不敢负汝前言,中心岂忍分别!”公孙胜道:“若是小道半途撇了仁兄,便是贫道寡情薄意。今来仁兄功成名遂,此去非贫道所趋,仁兄只得曲允。”宋江再四挽留不住,便乃设一筵宴,令众弟兄相别。筵上举杯,众皆叹息,人人洒泪。各以金帛相赆。公孙胜推却不受。众弟兄只顾打拴在包里。次日,众皆相别。公孙胜穿上麻鞋,背了包裹,打个稽首,望北登程去了。宋江连日思忆,泪如雨下,郁郁不乐。有诗为证: 数年相与建奇功,斡运玄机妙莫穷。一旦浩然思旧隐,飘然长往入山中。 时下又值正旦节相近,诸官准备朝贺。蔡太师恐宋江人等都来朝贺,天子见之,必当重用,随即奏闻天子,降下圣旨,使人当住。只教宋江、卢俊义两个有职人员,随班朝贺。其余出征官员,俱系白身,恐有惊御,尽皆免礼。是日正旦,天子设朝,百官朝贺。宋江、卢俊义俱各公服,都在待漏院伺候早朝,随班行礼。天子殿上簪缨玉带,文武大臣。是日驾坐紫宸殿,受百官朝罢。宋江、卢俊义随班拜罢,于两班侍下,不能上殿。仰观殿上玉簪珠履,紫绶金章,往来称觞献寿。自天明直至午牌,方始得沾谢恩御酒。百官朝散,天子驾起。宋江、卢俊义出内,卸了公服幞头,上马回营,面有愁颜赧色。吴用等接着。 众将见宋江面带忧容,心闷不乐,都来贺节。百余人拜罢,立于两边。宋江低首不语。吴用问道:“兄长今日朝贺天子回来,何以愁闷?”宋江叹口气道:“想我生来八字浅薄,年命蹇滞。破辽平寇,东征西讨,受了许多劳苦,今日连累众弟兄无功。我自职小官微,因此愁闷。”吴用答道:“兄长既知造化未通,何故不乐。万事分定,不必多忧。”黑旋风李逵道:“哥哥好没寻思!当初在梁山泊里,不受一个的气。却今日也要招安,明日也要招安,讨得招安了,却惹烦恼!放着兄弟们都在这里,再上梁山泊去,却不快活!”宋江大喝道:“这黑禽兽又来无礼!如今做了国家臣子,都是朝廷良臣。你这厮不省得道理,反心尚兀自未除!”李逵又应道:“哥哥不听我说,明朝有的气受里!”众人都笑。且捧酒与宋江添寿。是日,只饮到二更,各自散了。 次日,引十数骑马入城,到宿太尉、赵枢密并省院官各处贺节。往来城中,观看者甚众。就里有人对蔡京说知此事。次日奏过天子,传旨教省院出榜禁约,于各城门上张挂。但凡一应有出征官员,将军头目,许于城外下营屯扎,听候调遣。非奉上司明文呼唤,不许擅自入城。如违定依军令拟罪施行。差人赍榜,径来陈桥门外张挂榜文。有人看了,径来报知宋江。宋江转添愁闷。众将得知,亦皆焦燥,尽有反心。只碍宋江一个。 且说水军头领特地来请军师吴用商议事务。吴用去到船中,见了李俊、张横、张顺、阮家三昆仲,俱对军师说道:“朝廷失信,奸臣弄权,闭塞贤路。俺哥哥破了大辽,剿灭田虎,如今又平了王庆。止得个皇城使做,又未曾升赏我等众人。如今倒出榜文。来禁约我等不许入城。我想那夥奸臣,渐渐的待要拆散我们弟兄,各调开去。今请军师自做个主张。和哥哥商量,断然不肯。就这里杀将起来,把东京劫掠一空,再回梁山泊去。只是落草倒好。” 吴用道:“宋公明兄长断然不肯。你众人枉费了力。箭头不发,努折箭杆。自古蛇无头而不行,我如何敢自主张。这话须是哥哥肯时,方才行得。他若不肯做主张,你们要反也反不出去。”六个水军头领见吴用不敢主张,都做声不得。吴用回至中军寨中来,与宋江闲话,计较军情。便道:“仁兄,往常千自由,百自在。众多弟兄亦皆快活。今来受了招安,为国家臣子,不想倒受拘束,不能任用。弟兄产都有怨心。”宋江听罢,失惊道:“莫不谁在你行说甚来?”吴用道:“此是人之常情,更待多说。古人云:'富与贵人之所欲,贫与贱人之所恶。'观形察色,见貌知情。”宋江道:“军师,若是有弟兄们但要异心,我当死于九泉,忠心不改!” 次日早起,会集诸将,商议军机。大小人等都到帐前。宋江开话道:“俺是郓城小吏出身,又犯大罪。托赖你众弟兄扶持,尊我为头。今日得为臣子。自古道:'成人不自在,自在不成人。'虽然朝廷出榜禁治,理合如此。汝诸将士,无故不得入城。我等山间林下,卤莽军汉极多。倘或因而惹事,必然以法治罪,却又坏了声名。如今不许我等入城去,倒是幸事。你们众人若嫌拘束,但有异心,先当斩我首级,然后你们自去行事。不然,吾亦无颜居世,必当自刎而死,一任你们自为。”众人听了宋江之言,俱各垂泪,设誓而散。有诗为证: 堪羡公明志操坚,矢心忠鲠少欹偏。不知当日秦长脚,可愧黄泉自刎言。 宋江诸将,自此之后,无事也不入城。看看上元节至,东京年倒,大张灯火,庆赏元宵。诸路尽做灯火,于各衙门点放。 且说宋江营内浪子燕青,自与乐和商议:“如今东京点放华灯火戏,庆赏丰年。今上天子与民同乐。我两个更换些衣服,潜地入城,看了便回。”只见有人说道:“你们看灯,也带挈我则个!”燕青看见,却是黑旋风李逵。李逵道:“你们瞒着我商量看灯,我已听了多时。”燕青道:“和你去不打紧,只吃你性子不好,必要惹出事来。见今省院出榜,禁治我们,不许入城。倘或和你入城去看灯,惹出事端,正中了他省院之计。”李逵道:“我今番再不惹事便了。都依着你行。”燕青道:“明日换了衣巾,都打扮做客人相似,和你入城去。”李逵大喜。 次日,都打扮做客人,伺候燕青,同入城去。不期乐和潜与时迁先入城去了。燕青洒脱不开,只得和李逵入城看灯。不敢从陈桥门入去,大宽转却从封丘门入城。两个手厮挽着,正投桑家瓦来。来到瓦子前,听的勾栏内锣响。李逵定要入去。燕青只得和他挨在人丛里,听的上面说评话。正说《三国志》。说到关云长刮骨疗毒:“当时有云长左臂中箭,箭毒入骨,医人华陀道:“若要此疾毒消,可立一铜柱,上置铁环,将臂膊穿将过去,用索拴牢,割开皮肉,去骨三分,除却箭毒。却用油线缝拢,外用敷药贴了,内用长托之剂。不过半月,可以平复如初。因此极难治疗。” 关公大笑道:“大丈夫死生不惧,何况只手!不用铜柱铁环,只此便割何妨。”随即叫取棋盘,与客奕棋。伸起左臂,命华陀刮骨取毒,面不改色,对客谈笑自若。”正说到这里,李逵在人丛中高叫道:“这个正是好男子!”众人失惊,都看李逵。燕青慌忙拦道:“李大哥,你怎地好村!构栏瓦舍,如何使的大惊小怪这等叫!”李逵道:“说到这里,不由人不喝采。”燕青拖了李逵便走。 两个离了桑家瓦,转过串道,只见一个汉子飞砖掷瓦,去打一户人家。那人家道:“清平世界,荡荡乾坤,散了二次,不肯还钱,颠倒打我屋里!”黑旋风听了,路见不平,便要去劝。燕青务死抱住。李逵睁着双眼,要和他厮打的意思。那汉子便道:“俺自和他有帐讨钱,干你甚事。即日要跟张招讨下江南出征去,你休惹我。到那里去也是死。要打,便和你厮打。死在这里,也得一口好棺材。”李逵道:“却是什么下江南?不曾听的点军调将。”燕青且劝开了闹。两个厮挽着,转出串道。离了小巷,见一个小小茶肆。两个入去里面,寻付座头坐了吃茶。对席有个老者,便请会茶,闲口论闲话。燕青道:“请问丈丈,却才巷口一个军汉厮打。他说道要跟张招讨下江南,早晚要去出征。请问端的那里去出征?”那老人道:“客人原来不知。如今江南草寇方腊反了,占了八州二十五县,从睦州起直至润州,自号为一国。早晚来打扬州。因此朝廷已差下张招讨、刘都督去剿捕。” 燕青、李逵听了这话,慌忙还了茶钱,离了小巷,径奔出城,回到营中,来见军师吴学究,报知此事。吴用见说,心中大喜。来对宋先锋说知:“江南方腊造反,朝廷已遣张招讨领兵。”宋江听了道:“我等军马诸将,闲居在此,甚是不宜。不若使人去告知宿太尉,令其于天子前保奏,我等情愿起兵前去征进。”当时会集诸将商议,尽皆欢喜。有诗为证: 屏迹行营思不胜,相携城内看花灯。偶从茶肆传消息,虎噬狼吞事又兴。 次日,宋江换了些衣服,带领燕青,自来说此一事。径入城中,直至太尉府前下马。正值太尉在府,令人传报。太尉闻知,即忙教请进。宋江来到堂上,再拜起居。宿太尉道:“将军何事更衣而来?”宋江禀道:“近因省院出榜,但凡出征官军,非奉呼唤,不敢擅自入城。今日小将私步至此,上告恩相。听的江南方腊造反,占据州郡,擅改年号,侵至润州,早晚渡江,来打扬州。宋江等人马久闲在此,屯扎不宜。某等情愿部领兵马,前去征剿,尽忠报国。望恩相于天子前题奏则个。”宿太尉听了,大喜道:“将军之言,正合吾意。此乃为国为民之盛事。下官当以一力保奏,有何不可。将军请回。来早宿某具本奏闻天子,必当重用。”宋江辞了太尉,自回营寨,与众弟兄说知。 却说宿太尉次日早朝入内,见天子在披香殿与百官文武计事,正说江南方腊作耗,占据八州二十五县,改年建号,如此作反,自霸称尊。目今早晚,兵犯扬州。天子乃曰:“已命张招讨、刘光世征进,未见次第。”宿太尉越班奏曰:“想此草寇既成大患,陛下已遣张总兵、刘都督,再差征西得胜宋先锋,这两支军马为前部,可去剿除,必干大功。”天子闻奏大喜。”卿之所言,正合朕意。”急令使臣宣省院官听圣旨。当下张招讨,从、耿二参谋,亦行保奏,要调宋江这一干人马为前部先锋。省院官到殿,领了圣旨,随即宣取宋先锋、卢先锋,直到披香殿下,朝见天子。拜舞已毕,天子降敕,封宋江为平南都总管,征讨方腊正先锋,封卢俊义为兵马副总管,平南副先锋,各赐金带一条,锦袍一领,金甲一副,名马一骑,采段二十五表里。其余正偏将佐,各赐段疋银两。待有功次,照名升赏,加受官爵。三军头目,给赐银两。都就于内府关支,定限目下,出师起行。宋江、卢俊义领了圣旨,就辞了天子。皇上乃曰:“卿等数内有个能镌玉石印信金大坚,又有个能识良马皇甫端。留此二人,驾前听用。”宋江、卢俊义承旨再拜,仰睹天颜,谢恩出内,上马回营。 宋江、卢俊义两个,在马上欢喜,并马而行。出的城来,只见街市上一个汉子,手里登拿着一件东西,两条巧棒,中穿小索,以手牵动,那物便响。宋江见了,却不识的。使军士唤那汉子问道:“此是何物?”那汉子答道:“此是胡敲也。用手牵动,自然有声。”宋江乃作诗一首: “一声低了一声高,嘹亮声音透碧霄。空有许多雄气力,无人提处谩徒劳。” 宋江在马上与卢俊义笑道:“这胡敲正比着我和你。空有冲天的本事,无人提挈,何能振响。”叫左右取些碎银,赏了调胡敲的自去。两个并马闲话。宋江余意不尽,在马上再作诗一首: “玲珑心地最虚鸣,此是良工巧制成。若是无人提挈处,到头终久没声名。” 卢俊义道:“兄长何故发此言?据我等胸中学识,不在古今名将之下。如无本事,枉自有人提挈,亦作何用。”宋江道:“贤弟差矣。我等若非宿太尉一力保奏,如何能勾天子重用,声名冠世,为人不可忘本。”卢俊义自觉失言,不敢回话。 两个回到营寨,升帐而坐。当时会集诸将,除女将琼英因怀孕染病留下东京,着叶清夫妇伏侍,请医调治外,其余将佐,尽教收拾鞍马衣甲,准备起身,征讨方腊。后来琼英病痊,弥月产下一个面方耳大的儿子,取名叫做张节。次后闻得丈夫被贼将厉天闰杀死于独松关,琼英哀恸昏绝,随即同叶清夫妇,亲自到独松关,扶柩到张清故乡彰德府安葬。叶清又因病故。琼英同安氏老妪,苦守孤儿。张节长大,跟吴玠大败金兀术于和尚原,杀得兀术亟鬄须髯而遁。因此张节得封官爵,归家养母,以终天年。奏请表扬其母贞节。此是琼英等贞节孝义的结果。 话休絮繁。再说宋江于奉诏讨方腊的次日,于内府关到赏赐段疋银两,分俵诸将,给散三军头目,便就起送金大坚、皇甫端去御前听用。宋江一面调拨战船先行,着令水军头领,自去整顿篙橹风帆,撑驾望大江进发。传令与马军头领,整顿弓箭枪刀,衣袍铠甲,水陆并进,船骑同行,收拾起程。只见蔡太师差府干到营,索要圣手书生萧让。次日,王都尉自来,问宋江求要铁叫子乐和。”闻此人善能歌唱,要他府里使令。”宋江只得依允。随即又起送了二人去讫。宋江自此去了五个弟兄心中好生郁郁不乐。当与卢俊义计议定了,号令诸军,准备出师。 却说这江南方腊,造反已久,即渐而成,不想弄到许大事业。此人原是歙州山中樵夫。因去溪边净手,水中照见自己头戴平天冠,身穿衮龙袍。以此向人道他有天子福分。因而造反。就清溪县内,帮源洞中,起造宝殿,内苑宫阙。睦州、歙州亦各有行宫。仍设文武职台,省院官僚,内相外将,一应大臣。睦州即今时建德,宋改为严州。歙州即今时婺源,宋改为徽州。这方腊直从这里,占到润州,今镇江是也。共该八州二十五县。那八州?歙州、睦州、杭州、苏州、常州、湖州、宣州、润州。那二十五县?都是这八州管下。此时嘉兴、松江、崇德、海宁,皆是县治。方腊自为国主。仍设三省六部台院等官,非同小可,不比啸聚山林之辈。原来方腊上应天书,《推背图》上道:“自是十千加一点,冬尽始称尊。纵横过浙水,显迹在吴兴。”那十千乃万也,头加一点,乃方字也。冬尽乃腊也。称尊者,乃南面为君也。正应方腊二字,占据江南八郡。又比辽国差多少来去。 再说宋江选日出师,相辞了省院诸官。当有宿太尉、赵枢密,亲来送行,赏劳三军。水军头领已把战船从泗水入淮河,望淮安军坝,俱到扬州取齐。宋江、卢俊义谢了宿太尉、赵枢密,。将军马分作五起,取旱路投扬州来。于路无话。前军已到淮安县屯扎。当有本州官员,置筵设席,等接宋先锋到来,请进城中管待。诉说:“方腊贼兵浩大,不可轻敌。前面便是扬子大江。九千三百余里,奔流入海,此是江南第一个险隘去处。隔江却是润州。如今是方腊手下枢密吕师囊,并十二个统制官守把住江岸。若不得润州为家,难以抵敌。”宋江听了,便请军师吴用计较良策。”即目前大江拦截,作何可渡?破辽国时,都是旱路。水军头领,不曾建的功劳。今次要渡江南,须用水军船只向前。”吴用道:“扬子江中有金焦二山,靠着润州城郭。可叫几个弟兄,前去探路,打听隔江消息。用何船只,可以渡江?”宋江传令,教唤水军头领,前来听令。”你众弟兄,谁人与我先去探路,打听隔江消息?用何良策,可以进兵?”只见帐下转过四员战将,尽皆愿往。 不是这几个人来探路,有分教:横尸似北固山高,流血染扬子江赤。润州城内,直须鬼哭神嚎;金山寺中,从使天翻地覆。直教大军飞渡乌龙岭,战舰平吞白雁滩。毕竟宋江军马怎地去收方腊?且听下回分解。 此一回内,辞别归山三员将佐(内有河北降将二员): 公孙胜,乔道清,马灵。 京师留下六员将佐(内有河北降将二员): 金大坚,皇甫端,萧让,乐和,琼英,叶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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